韩小南闹得声嘶力竭，在卫宅门口吐了口水无数，地面都湿了一片。整条胡同都弥漫了狂欢的气氛，邻居们非常的同情这枯瘦的小媳妇，同时将那大门紧闭的卫宅想象成了一座旖旎绮丽的魔窟。

韩小南骂不动了，扶着邻居老太太走去了胡同口，上了汽车。汽车一开，她就哑着嗓子笑了起来——生平头一次撒泼，竟然撒得这样成功，这也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一直以为自己坏得直截了当，没想到自己还有一点戏剧天赋。

到一家小馆子里吃喝了一顿，她有了力气，回到卫宅门口，继续闹将起来，又放出豪言，让叶永嘉今天必要给自己一个说法，否则自己饶不了他，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叶永嘉敢继续装缩头乌龟，她就去请地面上的“大哥”，让大哥们过来和他说道说道。

地头蛇向来是难缠的，真招惹上了，也是个麻烦。平时遇了问题，丁曼菱很爱跟着出出主意帮帮忙，如今那韩小南在门外海骂，骂着骂着就要提到她和叶永嘉的旧情，一开口便是“我和孩子”，听得她心里犯堵，径自捂着耳朵躲了开，不愿再见叶永嘉。

叶永嘉不敢找她，只能是跟住了卫长明。卫长明问他：“她那孩子，真是你的？”

叶永嘉喃喃的回答不出，于是卫长明又问：“睡过？”

他闭了嘴，不喃喃了。

卫长明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在他身上，是罕见的反应，所以叶永嘉也慌了神：“你得想个办法啊。”

“我是谁？”

“你……就是你啊。”

“你对我连个称呼都没有，还让我给你想办法？”

“你……不就是老卫么。”

“曼菱是怎么叫的？”

“她……叫你大哥。”

“你学曼菱！”

他六神无主的哼出了声：“那……大哥……”

卫长明绕过他走向大门，动手卸下门闩拉开了大门。韩小南哑着喉咙，正老鸹似的叫骂，冷不防的和他打了个照面，倒是吓了一跳：“呱！”

卫长明说道：“进来。”

这回换了韩小南后退：“我不！我怕进去了，也会出不来！”

“你不是要谈判吗？”

“要谈你出来谈——不对，不要你，让小叶出来，我要跟小叶谈！”

“他不行。”

“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他谈！哪个是我孩子的爹，我和哪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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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南嘈嘈的闹，并且和卫长明始终保持着距离，生怕他一把将自己拽进门里去。如今已经入冬，天也短了，不知不觉间，便是暮色苍茫。韩小南实在是疲惫寒冷，这才撤退走了。

她虽走了，然而余波不息。丁曼菱不吃晚饭，并且和叶永嘉分了居。叶永嘉平时有人陪着哄着，一天天的倒也过得下去，如今忽然冷冷清清的独自睡了，心中那股子忧伤难过劲儿就又涌了上来，逼得他恨不得立时死了。

幸而，他晓得这是心魔作祟，不受迷惑，极其痛苦的时候，他索性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剧痛让他清醒了些。披着棉被坐了起来，他先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后是想“怎么就会有孩子了呢？”。

“也许她是在骗我。”他又想：“她向来坏。”

有“他”在，他不必再怕韩小南，真要是谈崩了，打也打得过。既是如此，那么自己就应该出面、会一会她。

而且这事也真没法再推给“他”，“他”又没睡韩小南，对着那个小泼妇，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想到那个“他”，他又嘀咕：“还想让我叫他大哥，我看他顶天也就是个老卫，往后还是叫他老卫吧。曼菱巴结他，我可不巴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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