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曼菱和叶永嘉全吓懵了。

二人一起上前搀扶起了卫长明——然后就这么搀着扶着，没了主意。

他们见过他伤，见过他病，可是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崩溃似的坍塌下去。先前他们一直隔着门板侧耳倾听，断断续续也听了许多内容，可因为那内容是过了分的不可思议，他们听着，反倒感觉像是天方夜谭，只是故事，并非现实。

直到如今，他们才意识到了那故事的真，真得太残忍、真得太荒唐。

叶永嘉把卫长明拖到了那光床板前，丁曼菱跟着抬起他的双腿，让他上床躺下。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扭头望去，胸中随之涌上一股悲愤的热流，让她一开口就走了腔变了调：“你都跟他说什么了？你把他说成这样？”

紧接着她冲到了那传说中的恶魔面前，气得人都哆嗦，恨不得张了十指去抓他的脸：“你不是死了吗？你要死就死，怎么又活了？难道是还嫌自己对他没祸害够？你滚，你要真是他亲爹，那你就赶紧滚，让他再多过几天好日子！”

沈明玉单手端着一只搪瓷杯子，看了看丁曼菱，又抬起头，越过她的头顶望向了卫长明。

然后一手将她推了开，他快步上前，俯身又去细看卫长明。伸手拍了拍卫长明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伸手把搪瓷杯子往叶永嘉怀里一送，他直起身，见屋角立着个脸盆架子，盆里还有半盆水，便走过去端起盆，回来对着卫长明的头脸便是一泼。

冷水一激之下，卫长明一个激灵睁了眼睛，而沈明玉把盆随手一扔，从叶永嘉手中端回杯子，喝了一口凉开水。

他低头盯着卫长明，卫长明则是在看清他后，猛的从床板上弹了起来——紧接着又在一瞬间退到了床里。

后背撞上墙壁，他退得太狠，退无可退。眼睁睁的瞪着沈明玉，他飞快的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大白天活见了鬼，是沈明玉根本就没死，他在远方蛰伏了两年，最后选在自己刚要过起好日子时，携着一个最恶毒的秘密回了来。

他本就已经受够了来自沈明玉的震慑与压迫，在认识了丁曼菱和叶永嘉之后，在爱与被爱过之后，旧日的生活越发让他恐惧，让他一分一秒也不能再受。所以——他微微喘息着瞪了沈明玉——心中再次涌起了对他的杀意。

杀了他，在把尸首处理掉，人不知鬼不觉，一夜过后，天下依旧太平。

垂下的双手蓄势欲起，他几乎已经定了决心。然而就在这时，沈明玉忽然扭头对着叶永嘉说了话：“你看我们爷儿俩的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样？”

叶永嘉抬手护了咽喉，答道：“是个屁啊。”

紧接着他又问：“你真是他亲爹？”

“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吗？”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你怎么不好好的养他啊？”

“我有我的顾虑嘛。”

“你有顾虑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他不是活得挺好？”

“他都要让你吓成孙子了，这叫挺好？”

沈明玉回头去看卫长明，这才发现他果然是个瑟缩的姿态。一歪身在床边坐下了，他欠身抓住了卫长明的一只手：“不要怕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你是我的亲儿子，我怎么会杀你呢？”说到这里，他凝视着他笑了：“我知道，你是天下最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