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2 / 3)

作品:《公主能有什么坏心思

婕玉开口劝道:“今日是朝日,殿下再睡会罢。”

崇安帝身子不大好,早朝从最初的三日一次改成了半月一次,今日正是朝会日。

这个时刻入宫,是见不着崇安帝的。十五日一回的朝会必是堆积了许多国事,与其苦苦等候,不如多睡上一会儿。

虞淮念着离王嘱托不欲等待,翻身下榻:“梳洗。”

婕玉只好上前,让门外候着的负责主子盥洗的丫鬟进来,待盥洗完毕后,这才领着虞淮坐在雕花妆奁前,先用金梳理顺三千青丝:“殿下今日梳何发髻?”

“环髻便成。”等婕玉开始摆弄头发,她又说:“留一部分出来,不必全绾成髻,也不必再用五彩缨线。”

婕玉手一顿。

女子成婚后,未免沾花惹草便要将满头发丝尽都挽起,不仅如此发髻上还要缠缚五彩缨线,以示身有所系,从此深居闺室不与外男接触。

就算虞淮往日爱学蔷苑的姑娘挽倭坠髻,也是不忘缠五彩缨线的。

“哦。”虞淮开口道:“忘了给你说,我休了顾百里。”

婕玉一听,腿一软跪了下去。

“吩咐下去。”虞淮继续道:“公主府再无什么驸马,日后不允顾百里肆意进出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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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百里换了朝服,由右掖门入了宫。

金水桥以南已经站了不少朝参官,见顾百里来了,品级低的都躬身行礼,问一句‘大将军安好’。

顾百里一点都不好,他在公主府枯坐一夜,悟出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虞淮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什么欢喜什么永远,那都是虞淮为她心中那个救命恩公准备的,像他这种闲杂人等一切免谈。

他紧紧握着拳里的休书,觉得自己像极了跳梁小丑。

到底善于隐忍情感,顾百里收敛了心中那点难堪和痛意,再抬首时眸色只剩冷意。

从右掖门至金水桥时,他便听到数位朝参官言论。

离王在诏狱自戕以证清白,着实骇人听闻。

文武百官都听了一些风声,他们从这些只言片语得到的是,三日前有人连夜上奏弹劾离王招兵买马,意有谋反之心。

崇安帝震怒,绕过三司会审直接将离王钦进诏狱。

然离王既不肯认罪又不愿受辱,哪怕是于狱中自戕,犯了那永不得葬入皇陵的自戕大罪也要以证清白。

离王在大众心中印象算不得好,今日之举倒是让人由衷敬佩。

有人道:“是我以貌取人了,愧疚愧疚。”

有人道:“到底是天家人,哎,可惜了。”

有人道:“不知礼部如何……”

说到这便停了下来,离王薨,最苦的当属一个礼部尚书。先不说离王是自戕,谁不知顾百里与离王恩怨,谁不知道顾百里亲妹嫁了礼部嫡子,这王爷的丧礼该怎么办才能两边不得罪。

顾百里将这些议论尽收于耳,冷笑一声。

文武百官局促地噤声了。

询审前自戕的系囚不是没有,为何旁人是‘畏罪自戕’落到离王头上便是‘自戕以证清白’,全看崇安帝愿意让旁人听见什么。

他心底烦躁起来,加之本身胸中就堵着一团气,这会儿已是极力隐忍着。

上朝时分到,钟鼓司的宦官们敲响了朝钟朝鼓。

文武百官依次过金水桥,缓步抵达奉天门丹墀,又在御道两侧停步等候。顾百里为武官之首,面色阴沉地立于右班首位。

其中记录百官仪态的纠察御史瞧见顾百里神色,骇得踉跄一步,却不敢用笔记下顾百里名讳。

好不容易等到鸿胪寺唱入班,御道之左的文官和御道之右的武官这才齐头并进地入殿。

行过一拜三叩之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龙椅之上九五之尊却没有如平日那般回一句‘众卿平身’,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右首的顾百里。

离王自戕的消息传至将军府后,崇安帝等了一夜却不见人来。

便叫人去探一探消息,这才知顾百里去了公主府。

崇安帝听闻回禀,苦中作乐地为手中捧着的那颗明珠生出了一丝欣慰。

但他这欣慰没持续多久,探子又禀:“长公主殿下休了驸马。”

崇安帝:“……”

普天之下,能让帝王无语凝噎的也只有虞淮了。

崇安帝很快想明白缘由,怕是虞淮因离王一事憎恨了顾百里。受故人之托,他看着顾百里长成,欣喜顾百里成才,他甚至将最疼爱的公主嫁给顾百里。可当顾百里羽翼渐丰时,他又不得不忌惮。

虞淮休夫正撞崇安帝下怀,自此之后顾百里生死再与虞淮无关,

崇安帝复杂地注视顾百里,他在观察顾百里一举一动,这一拜三扣礼中一旦发现顾百里敷衍,便要下定决心坑杀十万赤军,连带他们的大将军。

这些年,崇安帝因一时心软,念着十万性命,日夜为赤军头疼。坑杀十万赤军虽也残忍,但却是唯一一劳永逸的法子。

帝王不受掣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崇安帝没从顾百里身上发觉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于是收了视线道:“平身。”

百官起身,掌印太监紧接着高声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这早朝的暗涌便开始了。

顾百里自然发觉崇安帝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知将要险象迭生。

他捏了捏始终握在掌心的那团休书,他不惧危机四伏的早朝,却被这一封休书惧得慌了神。

于是自嘲一笑。

率先出班的鸿胪寺官员正在向崇安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恩的官员人数。

崇安帝注意到顾百里这一笑,于是打断鸿胪寺官员禀奏看向顾百里,本威严的音色更是不辨喜怒:“顾卿因何而笑?”

有纠察仪态的御史在,百官虽不敢直视顾百里,却尽都用余光去瞟。

顾百里出班,面色从容,不急不迫地开口道:“禀陛下,末将笑自己。”

崇安帝问:“为何?”

顾百里答:“家丑。”

崇安帝面色不好看,奉天殿里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顾百里知崇安帝不会再问下去,便要退回位置上。

崇安帝道:“礼部昨夜急奏朕已看过,丧葬礼都安排得妥当,不过……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方能含笑九泉,倘若心有不甘就算化作黄土一抔,朕看离王也未必能含笑!”

遭点了名,礼部尚书出班,跪在金砖之上心中叫苦连天,恨自己未知全貌就连夜拟好了丧礼流程,嘴上只道:“陛下节哀珍重。”

崇安帝冷笑道:“明朝朱元璋痛失爱子,礼部侍郎也劝‘节哀珍重’。”

礼部尚书腿软了。

顾百里停下动作,仰头直视天颜。

朱元璋痛失太子,其礼部侍郎劝朱元璋节哀,朱元璋便将其嫡子赐死,与之一同享节哀之情。

崇安帝这句实在不是什么好话。

但顾百里明白崇安帝的意有所指,皇帝今日能效仿朱元璋杀臣子,明日也能效仿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

顾百里看了眼礼部尚书,随后面无表情地躬身拱手道:“自是不能让离王殿下死不瞑目。”

崇安帝脸色多有缓和:“依顾卿看,离王丧葬礼该如何办?”

顾百里道:“恐让陛下失望,末将领兵打仗不了解礼制礼典。不过末将看来,当是先为离王殿下沉冤昭雪才是。”

崇安帝明知故问道:“那顾卿觉得,这事交给谁来办合适?”

顾百里忍下心中怒意道:“末将请缨。”

崇安帝将顾百里看了又看,皮笑肉不笑道:“众爱卿觉得如何?”

文武百官自然是忙不迭附议。

崇安帝便道:“既然众之所望,这事便交由顾卿来办。”

顾百里道:“末将领旨,必不负陛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