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在旅馆里听说的,她和村子里的人都没有来往,而且住在附近的人不放心偶尔来看她,反而被她骂走。只是啊,因为客人多,所以惟独税务署不愿放手。听说税务署常常来人,问她收入有多少,她自己也闹不清楚呀!在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柑子箱似的箱子,客人随意地往里面扔些钱,据说税务署每次都是清点箱子里的数额决定税款的。”

“日常生活上的事,她是怎么做的?”

“那些事是不用操心的,据说有位业者常来照顾她的日常生活,什么米啦洗涤啦……”

立花的脑海里浮现出“北信洗衣联锁店”的客货两用汽车和野矢桂一的面容。

又有一辆汽车驶进来,将立花夹在中间,非常正确地排列在其他汽车的后面停下。驾驶汽车的男子好像与前面的男子熟悉,他走下汽车打着招呼。

“黎明前出来的,却是最晚到达啊。上田那里太拥挤了,光是穿过上田就花了两个小时啊!你借宿了?”

“是啊!昨天我在长野住下了。不过,在这里这样等着,不是一样吗?”

“不!住下不就对了?今天堵车很厉害呀!听说在别所,有一位什么议员被杀了,警察都在那里忙成了一团糟。”

因为刺激,立花感到自己眼看就要瘫软下来。

“终于……”这样的恐怖感,和“一切都结束了……”这样的虚脱感,混杂在一起向他袭来。

“那天”将手枪的枪口塞进立花嘴里的青年宪兵,现在终于死了。

是复仇?还是惩罚?

不管如何,“他们”达到了目的。就连流逝了将近四十年的岁月,也无法洗刷“他们”的怨愤。

立花不仅对此事感到厌烦,而且觉得惟独自己才是最最不幸的,只能像是丧家犬一样活着。

“他们”都已经将往事作了一个圆满的了结。

与“他们”相比,自己过着的,只是不足挂齿的一介小市民的生活方式。

立花用珊蹒的脚步离开了那里,走进靠近小溪边的洋槐树的树荫底下。

如今,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阿泷的面前?野矢桂一为天道泷献出了一切,自己却连他的万分之一都做不到。

立花从内心里为自己感到可耻。这样的悔意使立花的精神崩溃了。

感到身后有动静,立花回过头去。

人们在一边说着寒喧的话语一边向房屋的门口走去。从房门口,走出一位巫女打扮的女人。

立花顿感紧张,几乎是无意识地躲进洋槐树干的背后。

片刻,巫女从檐端下走出来,走进阳光底下。令人吃惊的是,巫女戴着能乐的美女面具。浮现着浅浅笑容的能乐面具,穿着白色净衣和红色裙裤,这样的打扮,若在平时应该是演戏那般的滑稽,然而现在却不知为何,不仅没有丝毫不和谐的感觉,甚至有着某种威严的感觉。因为,巫女每向前跨出一步,人们便像从气势上被压倒一样连连后退着。

巫女抬头做了一个仰天的动作之后,喃语了一句什么话,便回到房间里。最早来的客人弯着腰跟在她的后面走进房间。好像是开始算卦了。

足足花了30分钟,第一位客人才出来。那是一对有三十五岁以上的夫妇,看他们两人搭拉着肩膀,神情很凝重,也许已经得到了苍天的神谕。他们坐上汽车以后,又怔怔地愣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启动着汽车驶走了。

另一对夫妇很悲悯地目送着他们离去以后,走进屋子里。紧接着,又有一辆汽车载着客人来了。

果然过了30分钟左右,这对夫妇出来了。这次他们的表情都很开朗。丈夫还朝着立花大声嚷道:

“喂!轮到你了呀!”

立花摇着手说:

“不!我不算了,让后面的……”

但是,立花并没有离开那里,他在洋槐树下无所事事地捱过着时间。

将近3点时起,太阳开始西斜,天空的云层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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