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握住门钮,回头看了看桑代克。他正慢慢地走上楼梯来,一路仔细地看着地上、墙上,还有楼梯的扶手。等他上了楼,我转动门钮,我们一起走进了房里,把房门带上。窗帘仍然遮着,在朦胧暗淡的光线下,起先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简陋的小房间看来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有把椅子上堆了一堆脱下来的女人衣服。床上除了一个看不太清楚的人体之外,似乎都没被碰过,而在阴影角落里依稀可见的那张恬静的面孔,也像是睡着了似的,只不过一动也不动,而且在旁边的枕头上有一块暗色的渍印。

哈特医师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桑代克则将窗帘拉了开来。明亮的目光涌进房间里时,那年轻的医生惊叫一声,往后退去。

"天哪!"他惊叫道,"可怜的东西!可是这太可怕了,先生!"

阳光照着一个二十五岁女子白暂的脸孔,年轻死者的脸十分安详沉静,有种朴素得几近超凡的美。嘴唇微傲张开,两眼惺松半闭,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茂密的黑发编成粗大的辫子,衬托着晶莹的皮肤。我们的朋友将被单拉开了一两英寸,在那张谜一般的宁静,却又因为毫无动静和如蜡般苍白而显得可怕的脸蛋下方,暴露出一道裂开的可怕伤口,几乎将美丽的颈子切成两段。

桑代克以悲悯的表情俯视着那张丰满的白色脸庞。

"手段很野蛮,"他说,"但正因为野蛮,倒很慈悲,她想必连醒都没醒就死了。"

"畜生!"哈特叫道,他握紧了拳头,气得满面通红,"可恶的胆小畜生!他应该给绞死!夭哪!应恢判他绞刑!"

那年轻人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泪水涌进了他的眼眶。桑代克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哈特。"他说,"把你的记事本拿出来。"

他说完之后,就俯身去检查那已死的女孩子。在这样友善的训诫下,那位年轻的医师镇定下来,打开记事本,开始他的调查工作;而我在桑代克的要求下,忙着画下房间的平面图,详细记述里面的东西和所在的位置。但这件工作并没有妨碍我注意桑代克的行动。然后我停下了自己的工作,注意看他用小刀子把一些他在枕头上找到的东西刮在一起。

"你看这是什么?"他在我走到他身边时问道。他用刀子指着那一小堆看起来像银色砂粒的东西,我靠近去仔细查看时,看到还有类似的小颗粒撒在枕头上其他的部分。

"细砂(园艺中使用的白色细沙)!"我惊叫道,"我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知道吗?"

桑代克摇了摇头。"我们等下再想这个问题。"他回答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他向来随身携带的小金属盒子,里面放的是一些必要的物品,像是显做镜用的盖玻片、毛细管、印模用的蜡,以及其他"分析用物品"。他从其中取出一个放种子用的小封袋,干净利落地用小刀把那一小堆砂子铲进袋子里,将袋口封好,在外面用铅笔注明内容。这时哈特的叫声使我们吃了一惊。

"老天哪,先生,你看看这个!下手的是个女人!"他已经把被单整个拉开了,吃惊地望着死者的左手,于里握着一小束长长的红发。

桑代克很快地将他搜集的取样放进口袋,绕过那张小小的床头几,皱起了眉头俯身去看那只手。五指拳曲,但并设在握紧,轻轻地想把手指扳开时,才发现手指都僵硬得好像是木头雕成的一样。桑代克将身子俯得更近些,取出他的放大镜,把那一小束头发仔细地从头看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