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德一边在布林普敦拍卖公司的'杂项区'展示会场来回走动,一边想到即将面临的大事,心里便不安了起来。当然,他是拍卖公司的常客,因为犯罪的人多半赌性不改。拍卖场的常客和赌博者有一个相同之处:他们都想要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得到某些东西。

因此,帕西瓦尔一边在那些沾满灰尘的杂项物件中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边想着心事。现在的关键是:事情什么时候会曝光呢?他费尽心血所建造的避难处,是否能保护他功成身退呢?让我们先来看着他这个躲避风头的避难处吧。

在贝特西地区附近一栋颇为不错的公寓里,住了一户人家,门牌上写的是"罗伯特·林赛先生"的字样。据公寓的门房和清扫的妇人说,林赛先生的头发是金色的,他是一名画商,也兼做旅游业生意,所以时常出差远行。罗伯特林赛先生和他的表亲--他们自己是这么说的,我们也就姑且信之--帕西瓦尔·布兰德长得很像,但是也不完全相似。林赛的头发是淡黄,或者说是浅茶色的,而布兰德则是黑发。其次,布兰德的左眼下方有一颗痣,而林赛没有一一不过,林赛背心口袋的一个小盒子里倒是装了一颗痣。

这一对表兄弟偶尔会互相造访。但他们的运气总是奇差无比,因为每次到对方家里时,受访者似乎没在一次会在家。更奇怪的是,每次布兰德待在位于布卢姆斯伯里区一家油行楼上的出租屋过夜时,林赛的公寓总是空的,而林赛在家多久,布兰德的住处就空多久。仔细一想这真是个奇怪的巧合,但他们的朋友中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帕西瓦尔不常去探望这位表亲,这并非出于"眼不见为净"的理由。相反,他对这位表亲非常关心,还指定他作为自己的遗嘱执行人兼遗产继承人。此外,帕西瓦尔还保了三千镑的人寿保险,指定林赛为受益人。为此,帕西瓦尔请了名极有名望的律师来处理这些遗嘱、保险、投资事宜和其他文件。如此善待自己的表亲,为帕西瓦尔赢得了许多好名声,因为并非每个人都愿意为一个不过是表亲的人如此费心。

布兰德习惯性地在一堆杂项拍卖物件中翻弄着,他一边搜寻,一边想着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以及为表亲林赛安排的诸多事项。就这件事而言,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只不过事情还不够尽善尽美。例如说,万一他必须坐十四年的牢,那该怎么办呢?保险内容并没有这一项包括在内;到时候由谁来扮演这位可敬的罗伯特·林赛呢?

布兰德把拇指用力伸进一个制螺丝的车床里,结果把自己指头弄得淤青了;接着,他漫不经心地玩弄一个鸟鸣八音盒(birdorgan,一种可以模仿鸟叫声的八音盒,用于训练鸟类唱歌)的旋钮,直至一旁的服务人员礼貌地制止之后才停手。尔后他来到一堆盒子面前。根据拍卖目录所登记,盒于里的东西是"外科用具,为一位过世不久的医生所有"。从这些用具的外观看来,那位医生一定是很早就开始执业.而且很晚才过世。这套粗重的用具除了年代久远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价值。然而帕西瓦尔仍把它们拿在手上看了又看。随后,他拿起一直复杂的铜制制筒,并且习惯性地操作起来。一不小心,他把针筒中的一滴绿色的液体射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犹太人的衬衫正面。这个犹太人带着口音说,请他下一次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指向别人。帕西瓦尔接着打开一只老旧的皮箱,敲一敲弹簧划痕器(外科用于划开皮肤的器械),摸一摸奇特的弯曲刀锋。然后他看到一个大型黑盒子。打开盒子时,里面发出一种古旧的、类似鱼腥味的味道。定睛看时,原来是一堆看起来颇为油亮、有些地方发了霉的黄色人骨。拍卖目录上写的是"一套完整的人体骨骼",但这并不是一般学生用的骨骼,因为这副骨僻的手脚部分并没有用羊肠线串起来,而是以原有的韧带接起来,而且骨髓本身是不太好看的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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