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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一条印(1 / 2)

作品:《朝暮

苏暮有几年没跟谢予联系了,分手后那段时间他为了心里执念请假回来过一次,那会儿学校搞实训活动,他差点错过了,后来和苏暮道别后回去才算是完全潜心学习,之后考研,申请了几所名校的几个专业,offer成绩优异。

后面的苏暮也没了消息,因为和他很少联系了。

也是,现在谁还和前男友联系。

不说自己心里这道坎过不过得了,谢朝言那边一直没说过态度的,苏暮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他以前,和谢予关系还挺好。

后来好像淡了吧,出了那样的事,没人能一如既往。

苏暮以为谢予不会来的,但想想也不会,他本就是谢家的人,谢家大哥的儿子,谢朝言的亲侄子,明面上邀他是会的,可能他爸顺嘴提过两下,想着他不会来。

清秀稚嫩的少年长成了大人,他有近视,戴着眼镜,站在人群里彬彬有礼,是他们谢家惯有的气质和素养,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冬日穿高领的白色棉服,夏天就穿白色的衬衫,跟他以后的职业一样,大概是要穿白大衣的。

苏暮还记得以前他没近视的时候,在田野边带她看天边的烟花。

不是念想,只是记忆里的画面,随着谢予这个名字一起浮现,像以前的星花。

苏暮没问过,走红毯的时候下头人太多也没在桌席里注意看谁,没想会在人群里瞧见他。

等朋友们抬手悄悄给她指的时候,苏暮看到了,谢予还真在,就坐在谢吟那一桌,偏角落的位置,大厅里装饰性的霓光灯光影时不时打过他的脸。

他听着桌边的人唠嗑,弯唇笑着,也不说话。

光是暗蓝的,怪不得瞧不见。

苏暮拉回帘子,坐了回去,

他不来还好,可能会压心底一直想不起来,人来了,那么久不见的,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高中同学、青梅竹马、还是前男友,在人心里也不是鸿毛一样轻易就能吹落的存在。

脚在泥上尚且会留下浅印。

更何况还是人。

很快苏暮换了身礼服,大红的旗袍,勾勒蓝紫色的针线雕出一朵攀在腰线上的牡丹,和她水蓝色的耳饰和红唇很搭,这样的装扮在苏暮身上就不艳俗,反而见多了她的素净,陡然瞧她带妆容,很惊艳。

苏暮随着谢朝言一同去敬酒,走过一桌又一桌。

她踩的高跟鞋太高,谢朝言会扶着她。

那温柔小心的样子倒是他身边朋友没见过的。

她不能喝酒,都是谢朝言代的,到了他兄弟那一桌,几个人调侃了新娘子几句,都是些糙爷们,嘴上直,说着什么早日生娃三年抱俩的祝福,谢朝言皆一收下,客套过了。

到了谢家那一桌,苏暮要是没注意到谢予还好,看到他了,那多少会注意些。

说尴尬,也不,都是谢家的人,不过是来吃个酒席的。

可说完全没有芥蒂,那也没有,最起码苏暮就做不到这会能平和地看他。

那道坎没了,会留下一条印,你摸不到,但就是有。

刚刚那一桌的话刚说完,转眼到了这儿。

一桌人起身,两人端着酒杯敬酒,谢朝言说一些感谢的话。

都是走流程。

敬完了酒,谢朝言被他兄弟那桌拉着坐下了,劝酒是谁都逃不了的,多少得喝点,要遭些,要不然以前人怎么叫闹洞房,那气氛就是要燥起来,不然不叫闹。

谢朝言喝酒还行,事实上他认识的男性朋友喝酒都不错,他们男人像是天生就对抽烟喝酒这种事上道似的,没见怎么怯场过。

即使是谢朝言这种平日滴酒不沾的人。

他皮肤是冷白的,遇着酒局,喝多了几杯,脸颊染了些懒散的绯色,旁边朋友还在劝,他不喝了,在那听人家拿些什么话来劝他,眼神就淡淡地瞧对方。

外面入了夜,离了室内空调,晚上的风是带着城市的热气的。

虽然喧嚣,但到底清静,叫人少了些待在里边的压力感。

苏暮今天压力挺大的。

她就着一身旗袍,也没换下来,反正闲不了多久,估计马上又有事要进去,她累了,想歇口气,待个一两分钟也行。

旗袍这种服装苏暮一直很喜欢,以前和姐妹拍民国风的写真时,她就经常挑,拿把小扇,盘了头饰,当时是在南京玩,找个秦淮河边适合拍照的地方,就这样拍。

夜风含蓄地悄攀美人的肩,从她耳后的发梢下过,细腰,长腿,又白又俏。

大红她倒没穿过,太艳丽平常穿出去不好,再者,看着容易俗气。

这还是头一遭,结婚的时候倒正好。

有客人从外面出去,瞧见她还会侧目多看几眼。

苏暮就斜眼瞧着人,觉得无趣,她下意识去摸着什么,摸到一根烟,有朋友那会儿听她提了嘴就给她的,她一直藏着,只是这会儿又没个打火机。

身后传来脚步。

她以为是旁的过路人,低垂着眼,没管也没看。

直到那脚步在她旁边停下,良久,苏暮抬眼,才感觉出不对味来。

她侧目,看见里间她注意到的白衬衣的男人,戴着眼镜,眉眼是她已经不熟悉的成熟感。

她又转回了头。

分手后那很长一段时间,谢予都没来找过苏暮,他其实是一个很放得下的人,说再见,那就是真的再见,大家好聚好散,加上他本来事也多,要完全投入进去,走出一段情伤也不是什么难事。

以前就有人说了,阿予啊,你这性格就适合深造搞学术啊,专心,谈恋爱还是别了,你不合适,那么忙,还谈什么朋友呢。

可不就是这样么,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失去苏暮。

虽然他一直都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夜晚,他和谢朝言对峙的那个夜晚,他浑身颤抖,捏着拳头,眼角发红的盯着眼前的男人,那个面不改色、神情淡漫,说你吵到她了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都觉得是谢朝言抢走了苏暮。

可不就是抢吗?像土匪、强盗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的她,慢慢渗析她的习惯和喜好,在她那儿拉好感度,变得比他还了解她,再然后,一击致命,要不然苏暮怎么会变。

如果他当初问谢朝言一句,或许对方还会很大方地回:是啊,就是抢。

他可以,比他谢予更能给她好的生活,这就够了。

谢予其实挺不甘心的。

如果时间能重来,如果那一年的大年三十他义无反顾地冲出去、或是那个雪天,他紧紧牵着她的手,或是再之后的校园里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如果。

这也是好几年前他就知道的。

事实上,也只剩那么一点不甘心的情绪扰着他罢了,所以他才会和苏暮说希望她不要和谢朝言在一起的这种浑话。

威胁一个女孩子,是挺浑的。

他不是因为足够爱她才说那些话,只是因为莫须有的情绪,过去他也不是全心全意爱她,真爱一个人,确实不会放下其他事情退而求次把对方放到第二位。

到现在好几年过去了,再回头看,就觉得稚嫩透顶。

他们还是对方心里青葱岁月那抹痕,只是模糊了,淡化了,再提起也不过是释怀的笑笑,别无其他。

“怎么出来了?按规矩说,新娘子不能到处跑吧。”

谢予点了根烟,抽气,吐出烟雾说话。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要出来,和苏暮聊聊近况?最后看看她?

好像都不是。

镜片沾了烟雾,又转瞬即逝,像霜花一样慢慢褪去。

也许,就是想向自己或者所有人证明一下他俩都释怀了,即使这样没什么必要。

苏暮拿着烟晃晃手:“透气。”

谢予把手里打火机递了过来。

她说了声谢谢,也没跟对方说其实她没准备点燃这根烟,因为谢朝言不让她抽烟,但想想在他面前提谢朝言也许不大好,而且也没什么必要跟他说这些。

也就接过了。

两个人点起了烟,谢予在抽,苏暮就捏着烟在那儿装样,偶尔抿抿。

别说,偶尔抽下还真挺呛。

苏暮盯着自个儿手里的烟管,瞧这是什么牌子的,就听谢予开口:“说起来这还是这两年头一回回国,一回来就是参加你的婚礼。”

他轻笑:“挺意外的。”

他这两年确实一直在外头,没怎么回家,有时候过年他爸妈在外头吃饭的时候都会开玩笑说,养个儿子还不如养个女儿,起码是小棉袄,不像现在,越走越远家也不回了。

他大概是在国外工作,时间紧,来回麻烦,也确实。

苏暮不知道说什么,就嗯了声。

他俩之间,确实没什么话题可聊的。

“时间真快。”谢予感叹。

“是啊。”

“太久没回来,发现变了的东西也多,就比如我家那边,新开了一家商场,我爸更忙了,回来也碰不着,然后过两天,我又要走。”

苏暮静默,侧眸看他手里的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也是,以前说抽烟不好现在也开始抽了,不是吗。”

谢予看看手里的烟管,笑笑:“平时工作学习压力大,有时候就来两根,后来就习惯了。”

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谢予笑着,又低下头,渐敛了。

“最近怎么样?”

好像不管是谁,离别后再见真正意义的第一句总是这一句,最近怎么样?这段时间怎么样?这几年怎么样?除了这句,也没别的可以说。

也不过是借着这么点时间,问问近况,看看对方过得怎么样。

有的恶毒的人就是不想前任过得比自己好,看到对方过得不如意,比自己差,快意的同时又是当年牙龈都快咬断的感觉。

谢予不是,他是个很矛盾的人,曾经他确实不希望他们好,时刻想着他俩什么时候分手,年龄上差了那么多,环境也不一样,很多不合适的,这样的两人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可是想了那么久,对方还是挺好,甚至于比他更好。

她和谢朝言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很好的工作,一年如一日的甜蜜,感情一如既往。

无法否认,苏暮离开他以后更好了,更优秀,生活品质更高,很多很多,现在就连头发丝都像发着光。

好的两人在一起是成就对方,不好的,那就是拖累对方。

直到现在谢予才认了这一点。

“还行吧。”苏暮说:“一直就是那样,每天上班,吃饭,没别的事做,你呢,在国外怎么样。”

“还行,也是工作和吃饭,没有别的。”

“嗯,挺好的。”

没别的可说。

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