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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一条印(2 / 2)

作品:《朝暮

两人默契地不说话了,苏暮吐了口气,仰头看远处的高楼,指间的烟头积了长长一截灰。

时间在沉默中逝去。

直到谢予先动了,他说:“那就,祝你幸福。”

这句是由衷的。

苏暮眼睫有一刹的扇动,垂下眼。

原来是手指边的烟灰掉了,落了些到高跟鞋上边,颜色像沾了墨似的,不好看。

她抖了抖烟,说了声嗯。

也是由衷的。

谢予走了。

苏暮仍站在那儿,也是奇怪,这么久了也没个人出来叫她,她觉得大概是大家都找不着她。

只是这会儿苏暮也失了进去的心思,她把烟头给丢了,又微弯下身,拿纸去擦鞋子。

烟灰很轻松就掉了。

旗袍多少有点绷着,要保持着形象,一会儿说不定还得见人,她得好好的。

苏暮站直了身,这才准备着进去的,转身,却发现台阶的那头,阴影下,一道颀长的身影站那儿。

有根神经刹那像被什么轻轻扯动了下,苏暮踩着高跟鞋停住了,看着他。

谢朝言感觉也还好,酒喝多了,离座的时候兄弟们都在拉,他没听,淡着张脸出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丢苏暮一个人,喝酒还是适量,他不是个喜欢烂醉那种感觉的人,晚上还得回家呢。

然而刚从侧门出去,瞧见的就是外边,台阶边上,一男一女在那絮絮叨叨的说话,俩人一人手里捏着根烟,她手里也有,燃着火光呢,或者他们也没说话,反正就是站那儿。

不知是宣泄情绪、亦或是收敛情绪。

谢朝言的脚步停住了。

他怕惊扰着他们,慢慢往后退了步,侧手去摸裤兜,什么也没有,又止住了,侧眸看她。

谢朝言也不是特别醉,但又确实是有点醉了,要不然明明没烟的,这会儿怎么像没记性似的手先摸过去了。

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也还好。

谢予他们家的请柬是他送的,他知道,谢予来不来的,都没关系,来了多一份祝福没来那也没事,只是,他知道也许谢予是苏暮心里的那一条痕,不明显,但就是有。

也是他的。

在谢予面前他可以很随心所欲,很占主权,但同时他也可以很自卑,很虚。

人真的是个太复杂的动物,七情六欲,贪痴嗔恨。

苏暮并不是先喜欢的那个,单说这一点,就足让他想很久。

谢予是在他之前的人,他们有段过去,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现在遇到了,话肯定是要说的,大概也是碰到一起,聊聊近况,感慨个两句,他也清楚。

只是吧。

谢朝言低头,皮鞋踩了踩地上的小石子,轻碾,额前黑发遮了他的眼。

他笑了声。

突地想起以前这个画面好像是出现在他和苏暮身上的,每次这样的夜里,或刻意或偶然的遇着,就会这样点上一根烟,他的打火机沾了两个人的温度,就在铁质的表面,余温能留好久。

苏暮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怕他多想,但想想谢朝言其实是个理智的人,也知道她和谢予就是说两句话,这也没什么。

毕竟婚礼呢,要到尾声了。

“怎么出来了,不是和朋友在吃饭吗?”

谢朝言走过去,说:“酒喝多了,出来透透气。”

苏暮看他脸色,出去的时候瞧着可能是有灯光的影响才会显得绯色,其实出来以后和往常没什么变化,面色如常,除了身上确实有很淡的酒味,没别的。

“喝了多少?”

“不知道,有个几杯,老严一直灌。”

“叫你不要和他喝了,他天天是泡在酒里的,你哪喝得过,也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

他胸前带有新郎标识的红花歪了,苏暮抬手去帮他别好。

她身姿纤瘦,搁他面前显得很娇小,又是穿着旗袍,跟谢朝言相衬起来像一幅夜画。

谢朝言问:“出来站多久了,不冷吗?”

她说:“还好,大夏天的有什么冷,外边还热呢。”

谢朝言把她手攥到手里,还真是凉的,里边空调冷,她也受不住。

“一会儿我让他们把温度调高点,要是冷,我拿个我的薄大衣给你披着。”他轻捏着她的手,仔细揉着,说:“马上就回家了。”

苏暮问:“他们不是说要闹新房吗?”

“嗯,按规矩是这样,热闹。”

她声音小了些:“我不大想,又累又困,回去只想睡觉。”

谢朝言点头:“没事儿,一会儿我去说声,让他们别来了。”

“能这样吗?”

“怎么不行,可以,我去说下就好。”

苏暮这才放了心。

谢朝言给她揉着手,他喝了酒,掌心又烫,苏暮觉得热,想把手给抽出来,却被他握紧了。

她抬眼,看他。

就看见谢朝言那双漂亮的眼,他没看她,在看她的手。

似出神,又似有话没说完。

苏暮有点感应,站那不动了。

就听他问:“刚刚,和谢予说话呢。”

她知道,谢朝言一过来就是想说这个了,还忍着,到这会儿才提。

她说:“嗯。”

“没事,那就说说。”

像是本来想不提这个事,就当它过了,他顿了下,又绷不住,又问:“都说什么了?”

苏暮觉得好笑,看他在意的那样还装不在意,明明心里介意得不行。

“嗯……我想想。”她也装:“好像我有点忘了。”

说完就感觉手上被人捏得紧了些。

苏暮笑了:“你不会真吃醋了吧,我就只是跟他说了两句话,就那么两句,都没多聊。”她把俩人对话复述了遍:“你心里应该比我还清楚,也就是旧友碰到寒暄两句这样的性质。”

谢朝言确实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也比谁都更在意。

越是知道他俩不过是遇着了客套两句,就算是这样,即使这样——

“是,你们挺久没见了,几年了,有个三年吧。”

苏暮回忆:“也许。”

就是因为没见过,事实上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谢朝言还没见她旁边站过别人,更何况是谢予,陡然这么一来,那着实是让人……

“那你想过他么?”

“……谢朝言你是不是无聊。”

苏暮是真觉着他有时候也挺幼稚,幼稚起来没边没界,特别突然。

说这样的话就让人气。

她特认真地说:“我能想他什么,都那么久了忘都忘干净了,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瞎吃什么飞醋。”

絮絮叨叨说了他一堆,也不怪苏暮气,他这简单四个字就问得叫人心里无名火。

那就跟女孩子无理取闹问男朋友先救他妈还是自己似的。

是不是闲的。

“不是,我是很认真的问。”他说:“想到有时候你会想起到他,就觉得,心里还是有点不大爽利,也可能是这几年没见你跟他一起过,那种画面没出现在我眼里。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是挺少有这种情绪的。”

“什么情绪?”

“吃醋。”他想了想:“应该是。”

苏暮抬手捧着他的脸,凑上去,说:“瞎想什么啊,你是不是太飘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谢朝言,人家是你侄子,今个儿是你婚礼,想什么呢,真没什么,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很认真的说,谢朝言听着,忽的笑:“这句今个儿挺正,学得不错。”

把苏暮也给逗笑了,好不容易严肃的气氛一下破功:“玩儿呢。”

谢朝言问:“你也说了他是我侄子,那他喊你小婶没。”

苏暮不跟他说话:“不理你。”

气氛没了,话题到这戛然而止,她往里走,谢朝言和她一起,两人牵着手,又说了些话。

生活中要紧的事太多,这件就像穿堂风一样,突然的至,又悄然的走。

只是谢朝言说的话苏暮确实是记着了,往心里打了过。

就像他清楚她和谢予早已是过去式,朋友寒暄,他不是真的吃醋。

她也清楚谢朝言心里在想什么。

只不过不管想的什么,往后这些都不重要,不过是个空闲时候的闲话随便说说,世上没什么事是完全有答案的,谁知道能讲到什么时候去呢。

酒席收了尾。

有人清醒,有人烂醉,有人到酒店外边痛快地吐。

苏暮坐上了回去的车,谢朝言把事情处理妥当了,跟人说了今个儿新娘不舒服,给个面儿,兄弟几个别闹洞房了,这事也就算了。

省清静,也不错。

回去的时候苏暮就靠车上眯着困顿的双眼看车窗外这座繁华的城。

各种灯牌交杂,五彩斑斓。

她悄然牵紧了身边人的手,转头看去,谢朝言今天忙累了一天,也乏,在闭眼小憩。

她往他那边靠了靠,牵住他的手,两人依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