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已经做好降级的准备了？”

漆拉平静地点头道：“是的。”

“决定好留下谁了么？”

“……是的。”

“束海和你相处时间最长，个性稳重严谨，未来应该会变得更加成熟，可惜他的天资并不算高。”

“鹿觉恰恰相反，不久前他才正式成为你的使徒，但他的身份是历代最可能继承爵位的大天使。”

“这两人都很优秀，做抉择的时候想必会很苦恼吧，难为你这么快就想好了。”

漆拉慢慢抬起头，神色有些不安：“……当初，是您选择洛七成为我的地之使徒，为什么不提他呢？”

女祭司那圣歌一般美妙的声音忽然停下，漆拉只觉得周围的重力似乎增大了，撑在地上的那只脚险些也要跪在地上。他有些耳鸣，朦胧间听见了汩汩的水流声。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眨眼的时间内。

他听见了女祭司的回答：“你也发现了，洛七的天资是三名使徒之中最过人的那个，想必你也曾怀疑过我为何不直接让他成为大天使吧？”

“……是。”

“在你前往哈卡特之前，那里爆发了湿热病，当时天格报道有火爵入侵的迹象。我们对火爵的了解实在太少，或许其中有王爵的天赋是制造病疫也不无可能。就在我们要派人前往调查时，湿热病在没人干预的情况下结束了。”

“同时，火爵的踪迹也消失了，整个哈卡特剩下魂力最强的就是洛七，我让你带他回到帝都、给他赐印，实际上也是想观察一下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看看他在那场湿热病中扮演什么角色。”

“那……”

“没什么进展，直到哈卡特又一次爆发了湿热病，我决定让他单独前往。”

“可是伊凡也去了。”

“伊凡一直隶属于力量祭司，那应该是他的安排。”

若是伊凡还活着，恐怕要为这位黑暗祭司精湛的谎言鼓掌了。

“伊凡死了，洛七却还活着，当然这不足以说明他和火爵存在勾结。”女祭司巧妙地编织着自己的理由：“但为了亚斯蓝的未来，我希望他在迭代中退场。”

漆拉低了低头：“请允许我保留自己的判断。”

见他不为所动，女祭司换了个问题：“你想保他，是当时看到了什么吗？”

当时……

漆拉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指攥了起来。

见白银使者回收完了，漆拉正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理清思绪，却收到一条白讯，光明祭司要召见他。

漆拉心底一沉，没想到白银祭司的动作这么快。

蓝铎最后的话语犹在耳畔：“每个时间点选择正确的阵营……你知道现在应该依附谁，不是吗？”

他知道。

漆拉站在右侧石室门口等了一会，门从里面被缓缓推开，白银使者行礼后说道：“祭司请您进去。”

在漆拉抬脚前他又补充道：“请您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漆拉看了他一眼，淡淡露出一个微笑，仿佛终年覆雪的山谷里绽放的鲜艳花朵。白银使者看得有些呆滞，半晌才让出了道路。

能破冰长出的花，一定也与娇弱无关吧。

进入石室后，他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水晶墙内沉睡的白银祭司躯壳，而是自主漂浮在空中的蓝色羽毛。

“漆拉，你来的正好。”女祭司说道：“在清洗中遗留的魂路前，你先将魂力注入它的尾端。”

漆拉不解道：“可这是蓝铎的魂器，我无法使用。”

“蓝铎的气息虽然消失，但他还留存了一丝魂力附着在上，而且是靶向性的魂力。”

漆拉第一次听到靶向性这个词语，好在女祭司很快就解释了起来：“靶向性就是针对性极强，触发效果完全锁定目标，不会发生偏离，这是最高级的魂术之一。换而言之，就是他对你开放了临时使用的权限，也只有你能够使用这把临时钥匙。”

漆拉有些震惊，难道将魂力修炼出靶向性，就能够随意将魂器借给他人使用了？

女祭司否定道：“当然，这也有你们的魂器相似度极高的原因，你的剑和他的盾同属于时间之神，所以才可以临时调用。”

“我明白了。”漆拉定了定心神，依照女祭司的指示将魂力注入了蓝色羽翼的尾端。

刹那间，蓝光照亮了整个石室。

漆拉的意识有那么一瞬间与身体断开了连接，这感觉与他穿行传送门时无比的接近，什么都感觉不到，灵魂仿佛在虚空中漫游。

但他很快感觉到了重力的牵引，他踩在了一片有些湿润的土地上。

这里……不是心脏。

甚至不能确定是亚斯蓝。

漆拉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正站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周围是洁白的建筑，在他前方是一座高山，神圣的白色阶梯从半山腰直直铺到山脚。

山脚下便是这绿油油的草地，有不少人踩过草坪，踏上阶梯。

这不是他抵达过的任何一处地方。

“喂，带斗篷的家伙，不是来祭拜的就别挡道。”一个粗鲁的男声从他身后响起。

漆拉慢慢转过身去，他的面容隐藏在厚实的兜帽下看不清楚，和他“对视”的男人莫名有些发憷，但还是嘴硬道：“瞅什么瞅？”

漆拉缓慢地往边上退了一步，那男子心虚地瞪了他一眼，哼哼着往前面走去。

漆拉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停跳了好几秒，血液才重新流转起来。

他隐约猜到，这是蓝铎留给他最后的“预言”，也许是一个幻境，也许是……他依靠来到了一个未来的世界。

让他感到无比恐慌的是，这个未来世界没有黄金魂雾。

这也意味着，没有魂力，没有魂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