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糊涂(1 / 2)

作品:《撩了状元后我逃了

江西,赣州府。

四月初的天渐渐转暖,日头悬在当空,照着青砖砌得整齐的大道上,竟有些反光的刺眼。

临街绸缎庄的二楼,迟玉遮了遮青砖道上反上来的光,打了个哈欠。

婢女陶陶问了她一句,“姑娘困了?要不咱们回府?”

迟玉弹了一下陶陶的额头,望里面抬了抬下巴。

二楼靠里是绸缎庄招待贵客的厅。

眼下那厅里,掌柜亲自出面,给过来挑选布匹绸缎的三位官员女眷挨个介绍

“这不是才刚开始,我们怎么好走?别扫了舅母和表姐表妹的兴致。”

她说着,又打了哈欠。

陶陶撇嘴,“您只在旁陪着,又不选,还不如回去呢。姑娘如今真是好性儿。”

迟玉混不在意地笑了一声。

她从前确实没个好性,那是父母都还在的时候,至少也是父亲还在老家湖广宁兴县做百户的时候。

现在不一样了。

父亲被调去西北,舍不得带她过去受苦,这九年,她先被寄养在浙江的姑母家,姑母去世后,又辗转到了在赣州做同知的舅舅李荣堂府上。

舅舅是疼她,不许舅母厚此薄彼,上街买东西必须要带着她。

但迟玉还当真能似里面三位一样,正经地挑挑拣拣不成?

她摇摇头,指了指下面挑着担子过去的卖货郎。

“瞧着是个卖点心的,生意还不错,你去买点上来。”

陶陶立时去了,不多时买了一篓香喷喷热乎乎的糕子上来。

“姑娘,绍兴香糕!”

迟玉眼睛亮了亮,“这可真是巧了,好久没吃这口了。”

她问陶陶贵不贵,“若是不贵再买点回去。”

“咱们虽然过得紧巴些,但给姑娘吃个点心的钱还是有的。”陶陶捏了几个铜板又跑了一趟。

热腾腾的香糕香味四溢。

李郁蓉正挑衣料挑累了,闻见这香味不由地走了过来。

“咦,这是什么?”

她今年十四,比起十七的迟玉还小三岁,但通常也是懒得叫一声表姐。

迟玉也不在意,“绍兴香糕,尝一块?”

李郁蓉让丫鬟捏了给她,然后问了一句,“哪家铺子卖的?”

迟玉指了指楼下的货郎,货郎身边聚了不少人,销量不错的样子。

李郁蓉立刻叫住了丫鬟,“可别捏了,弄脏了帕子。”

说着皱眉看了迟玉一眼。

“你可真行,这种大街上的东西也敢吃?你敢我可不敢,没得让人瞧见笑话我。”

迟玉嗯了一声。

“那倒也是,仙女么,吃花饮露的。就是不知道表妹这样的仙女都吃花饮露,宫里那些贵人娘娘们又该吃什么?”

说完,她兀自放了一块糕子到嘴里。

李郁蓉瞪她,一时又不知怎么回嘴,被里间的人喊了一声,跺着脚气哼哼地走了。

陶陶也气哼哼。

“不吃才好呢。从前舅老爷没中进士的时候,表小姐去咱们家住过一段日子,姑娘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跟她听,如今可真是反过来了。再者,姑娘在浙江姑奶奶家的时候,姑奶奶家的表小姐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迟玉在这句话下没出声,又吃了两块糕点,让陶陶把剩下的包起来。

“浙江恐怕一时回不去了,能吃到绍兴香糕也算了了想念头。”

陶陶包了糕点,也感叹了一句。

“说起来,姑娘在浙江那会,其实过得蛮不错,姑奶奶向来宽和,任着姑娘女扮男装去学堂读书。姑娘那几年书读得好着呢,老爷不是还在信里夸姑娘的字比他好?”

迟玉笑了一声,“我也就跟我爹比比了。”

陶陶不以为然,“不然呢,姑娘还想跟钟三爷比不成?”

“谁?”

迟玉在这个许久不曾听到的称呼里晃了一下。

“钟三爷啊,就是道士批了有状元命格的那位,姑娘的同窗同桌呀!”

迟玉吃不下香糕了,甚至觉得香糕里还有点发涩的怪味。

她没接陶陶这茬,端起茶水喝了几口,发了一会呆。

她认识这位天命状元郎,是她在浙江姑家的最后一年。

那年他随父到了绍兴任上,跟她上了同一家书院。

他来之前,迟玉就听说过他。

书院的先生们测了他的学业,一致认为当年才十五岁的他,已经有了举子的水平,而他被道士批过命这件事也传开了来,还没入学就成了学堂的翘楚。

而迟玉课业稀里糊涂,女扮男装的身份虽然同窗们不知道,但书院先生还是知道的,最多也就在学堂里消遣一下时间,顺带着多识几个字,给她老爹写信用。

迟玉这种混子,和先生们眼里的尖子,当然不可相提并论。

偏偏原本迟玉的同桌去了别的书院,她一旁的座位空了下来,可不就很荣幸地和状元苗子坐到了一起?

那天午后,阳光暖暖得晒得人犯懒,迟玉刚迷糊了一阵,就觉得有一阵竹香混着墨香的清新气味拢了过来。

她睁了一只眼,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到了她身旁,那身影坐了下来,清香的气息扑到了她鼻尖前。

迟玉把另一只眼也睁开了来,定睛一瞧,瞧住了。

阳光照在少年的半张侧脸上。

他的眉色很浓,鼻梁高挺,整张侧脸白净而棱角分明,似雨后挺立的竹,给人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不过迟玉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一个人的颜唬住,她瞧住了他,完全是因为他像一个人。

像她印象里,儿时一起耍玩的邻家小男孩。

而那小男孩与她,不仅是玩伴这么简单——她爹某日与男孩爹一起吃酒的时候,还交换了玉佩。

换句话说,也算是有了婚约。

迟玉当天就问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过了头来,迟玉莫名觉得更像了,完全就是小竹马长大后的样子。

可他回答了她。

“钟复川。”

不是佟阿宣吗?

相距甚远。

迟玉甚是失落。

不过这位天命状元郎人挺不错,迟玉课业潦草,问他问题的时候,他没有不认真回答的。

全不似学堂里其他人,自己都搞不明白,还笑话迟玉,“你这样是不指望科举了。”

她本也不是科举来的。

渐渐的,迟玉就同钟复川熟悉了起来。

可越熟悉,越觉得像,甚至因着钟复川的到来,她总能梦回小时候,与佟阿宣玩在一起的那些欢快时光。

可惜钟复川话不多,她碍于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问了几句,没问出来什么。

直到有一天,同窗另一位小爷到了十五岁束发,大操大办了一场,把学堂里的好友都叫了过去。

他没叫钟复川,只叫了能玩能混的迟玉,但迟玉心下一转,把钟复川捎上了。

“让我跟他一起就行,你不用操心。”

这位小爷无所谓,就看钟复川愿不愿意了。

迟玉也怀疑他这样的好学生不会来,但不知道怎么,她一开口,他就答应了。

那天迟玉同他喝了不少酒。

她心想,喝醉了就能好好问一问话了。

钟复川和阿宣长得这么像,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总有点关系吧。

可谁想到,钟复川瞧着斯斯文文、书生气质,竟然是个千杯不醉。

迟玉胜负欲上来了,非要把他灌醉,可是灌到了最后,自己脚底先打了晃。

她拿着酒走到钟复川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