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嘉不肯去番菜馆里吃大菜，说自己太累，已经支撑不住。

他这句话，卫长明和丁曼菱倒是都相信。他等于是个大病新愈的人，能够出来走动走动，已经算是过了分的运动。于是三人坐上汽车，径向家中驶去。

叶永嘉扭头望着窗外，其实并不是累得瘫了，是心中忽然一阵沮丧，让他连兴致带力气，一起失了去。为什么沮丧？说来也是无理，他方才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卫长明和沈明玉的关系，想着想着，忽然记起了自己的父亲——然后他立刻就悲伤得要站不住了。

他一路望着窗外，强忍着没有哭，等到了家，丁曼菱渴了，从厨房里取来了三玻璃瓶橘子汽水。他跟着喝了一瓶，倒是恢复了一点力量，那股子要哭的劲儿也过去了。

“爸爸死前，一定恨他。”他瞟了卫长明一眼。

他相信卫长明那一日的讲述，相信卫长明应该当真只是要自卫。没法再怪卫长明了，纵然时光能够倒流，他也不能逼着卫长明引颈待戮、等人来杀。可是……

他竟然有点羡慕了卫长明，因为卫长明有父亲，而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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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永嘉闭着眼睛，难过得恨不得立时死了。辗转反侧的滚了几滚，他实在是苦闷得难捱，脑海中便是悄悄的现出了一样物事，让他越发的抓心挠肝，恨不得把眼前这一切全抛弃了，只换那一针扎进来，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解脱。

如此躺了一阵，他慢慢坐起身来，却又感觉好了许多。抬手抓起前襟抖了抖，他只觉胸膛一阵凉，是方才滚出了一身的汗。抬手又一抹黏腻的额头，他感到了后怕。

心魔难除，他差一点就着了它的道。

他想擦擦头上的冷汗，可是房内没仆人，房外——据他所知，也就只有一个老妈子，那老妈子还总在后院干粗活。支使谁呢？没谁可支使的，支使人的日子过去了。

他伸腿下床，趿拉着鞋站起身来，刚一起身是天旋地转的晕，他慌忙扶了床头，这才稳住了没摔跤。然后慢慢走到脸盆架子前，他将毛巾扔进盆里，盆里盛的是半盆冷水，而他想要的是热毛巾。

幸而就在这时，房门开了，丁曼菱进了来。见他要碰水，她便直接提起暖壶，往盆里倒了些热水，又问：“睡好了？”

他低声说道：“给我拧把毛巾吧。”

丁曼菱二话不说，将那毛巾洗洗搓搓，痛拧了两把，拧成了个小毛巾卷给了他。他抖开毛巾，满脸的擦了擦，这才舒服了些。

“我什么都不会。”他嘀咕：“往后你就总得伺候我了。”

“我凭什么总得伺候你呀？”

“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呀。我现在已经会做不少的活儿了，等你彻底养好了，我教你。”

他忽然赌起气来：“我不要学，我生下来不是干这个的。”

“那你生下来是要干什么的？吃喝嫖赌吸鸦片逛窑子？使奴唤婢讨小老婆当大爷？也领些兵带着出去打仗杀人？还是背地里使坏、瞧谁不顺眼、就派刺客去暗杀了他？”

叶永嘉一听，倒是笑了：“我就不能关起门来、当个富贵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