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曼菱和叶永嘉，都觉着自己是“近乡情更怯”。

初上路时，他们默然无语，单是悲伤和黯然。走了两日之后，北京城近在眼前了，他们如梦初醒一般，这才睁开眼睛，望向了前方的世界。

在汽车里，叶永嘉问丁曼菱：“你还要回家去吗？”

丁曼菱垂了头，无话可答，只能是惨笑一下——按理来说是该回家的，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可话说回来，那个家还算是她的家了吗？那个家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叶永嘉没等来她的回答，心里想了想，倒也明白了她的困境：“别回了，你虽然有亲人，但其实和我是一样的，都是孤鬼儿。干脆，你跟我走，咱们谁也不管，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丁曼菱轻声答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不能那么办。我要是跟着你回家了，那算什么呢？”

“当然是算夫妻。”

丁曼菱摇了摇头：“不好，不能这样算。”

“你是嫌我对你没有明媒正娶吗？可现在也是没办法，老爷子这一没，我得给他守三年孝，最少也得守上一年。”

“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还是不想和你结婚。”

说完这话，她等着叶永嘉变脸生气，然而叶永嘉移开了目光，望向了车窗外头：“我知道，你跟我好，但是你不爱我。”

丁曼菱见惯了他生龙活虎、胡搅蛮缠，他忽然一讲理，她心里反倒是酸了一下子，好像是自己狠狠的欺负了他。可是她又实在是觉不出自己对他有爱情——自和他相识以来，自己与他不是对吵就是对闹，冤家一样的，哪里能够做夫妻呢？自己和他谈情说爱？想想都尴尬。

叶永嘉这时又转向了她：“那我给你找处房子，你自己住。”

丁曼菱微微的一红脸——其实叶永嘉这个主意也还是不像话，把自己照顾成他的外宅了，但她心里知道他没那个坏意思，他只不过是牵挂着自己、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我先提前谢谢你。”她红着脸低了头，缓缓的说话：“我是这么想的，当初离开北京的时候，因为形势所逼，我也没对家里打声招呼，不明不白的就走了，如今回了来，如果还是一声不出，那么于情于理，都是我不对。所以我想着，等进了城，我还是回家去。家里要是肯容我，那自然是好，要是容不下我，那就按照你说的法子，你给我找个地方，让我先住着。”

叶永嘉点了点头，转向前方发了会儿呆，忽然又问：“要是你家里肯要你了，你有地方住，用不着我，是不是咱们两个就也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