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嘉和丁曼菱互相搂抱着，在地板上委顿了一夜。

天亮之后，车外恢复了平静，车门开了，是那姓施的小勤务兵送了热水进来。叶永嘉这时如梦初醒，低头去看怀里的丁曼菱，心想饶她再怎么胆大，昨夜也一定要吓坏了。

他想哄哄她，哪知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竟是起身走向了那盆热水。拧了毛巾低头擦了擦头发和脸，她让小勤务兵给自己换了一盆热水，然后洗净毛巾，回来蹲到叶永嘉跟前，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裹了毛巾，给他也擦了脸。

在她心中，他糊里糊涂混头混脑，比个孩子也强不多少，所以向来没指望着他来安慰自己，反倒是要逼着自己强打精神，去照顾他。

擦了两把，擦不干净，反倒是让这冰冷车厢里弥漫开了温暖的血腥气。丁曼菱望着他的脸出了会儿神，最后轻声说道：“你这眼睛怎么红成了这样？你可不能再哭了啊，再哭真要把眼睛哭坏了。”

他乖乖的“嗯”了一声。

她又说道：“咱们都得把衣裳换了，要不然这么一身的血，哪里擦得掉。”

他疲惫极了，绝望极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是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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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远处依稀响起了卫长明的声音，这让车内的两个人一起瑟缩了一下。如今，连丁曼菱也不想再见他了——该以着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呢？

她不能说自己怕了昨夜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卫大哥，那话她没法说，因为卫长明也曾为了救他们、杀过别人。

但她确实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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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直到了中午时分，才分了开。

他们各自擦身更衣，这一回都没了脾气，开始安心的坐牢。而在车厢之外，杜森的信使轮班上路，在他和沈明石之间来回穿梭，密集的传信。同时那位小周团长也是忙得连轴转，恨不得将那一座山洞整个的挖出来。小周是个得力的，杜森不大管他，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沈明石那边。

为了防止电报半路被第三方窃听了信号，几轮通信过后，他们采取了一套全新的电报码，开始通过密电进行谈判。杜森这边将沈明玉之死，全盘推到了叶督军身上，将卫长明从中摘了出来。他知道沈明石大概不会相信这一番说辞——至少，是不会全信。但万事皆可谈判，他不会让沈明石白信。

况且沈明石又是什么有底气的？叶督军要是没死，姓沈的现在大概已经被打得竖白旗了。

于是，在童参谋长失踪五天之后，在其余人等将要疑惑的寻找过来之时，杜森毫无预兆的通电全省，宣布了叶督军的死讯。

对于叶督军的部下们，这死讯真如五雷轰顶一般。而沈明石早已做好准备，约摸着叶军开始内乱了，他骤然发动了全线反攻。

主帅一死，下面这些师长旅长团长，全和当初的杜森一样，登时乱了阵脚。他们自身前途未卜，战场上的大局自然也就更顾不上，全被沈明石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败仗不是可以轻易打得的，一仗败了，士气受挫，士兵们起了当逃兵的心，往后就越发的难赢。于是叶氏十几万大军，竟是在几日之内，就被打了个稀里哗啦。那离着沈明石遥远些的队伍，索性各寻生路，要么倚着天险自立为王，要么投靠了新的大帅。而那杜森深谋远虑，早做好了打算，一边和沈明石联合了同进共退，一边滔滔的运出金银，换回军火。

不出半个月的工夫，华北一带已经彻底变了个新局势。而这在铁轨上僵卧了许久的两列火车，也要满载着收获开动起来、换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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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永嘉终于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