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曼菱回了叶永嘉所在的车厢，并不知道车厢左右已经新添了士兵与眼线。

叶永嘉睡得挺安稳，于是她靠着板壁坐了，静静回忆着卫长明方才的言行，琢磨着如何把卫大哥的话转达给叶永嘉，又要说得婉转，又要说得明白，又得让他听进心里去。

她细细的思量，如此到了下午时分，叶永嘉睡醒一觉，睁了眼睛，倒是感觉好了些许，丁曼菱想要再劝他喝一副药，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然后摇头不喝：“那药太恶心，又臭又苦的，我才不要。”

丁曼菱弯腰一指他的鼻尖：“不喝药可以，但是你也别闹着走，外面正下着雪呢，而且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好好的坐起来——躺着也行——听我说几句话。”

叶永嘉披着毯子盘腿坐了：“你说。”

“你睡觉的时候，我去见了卫大哥。卫大哥憋了一肚子委屈——”

“放他妈的屁。我看他是脏心烂肺坏了肠子，憋了一肚子的大蛆。”

“你怎么这么讨厌？我看你这话可比那药可恶心多了。”

“我话脏，但我的心干净。”

“你听我说嘛，我到了卫大哥那儿，也不是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是仔仔细细盘问了他的。首先，他对伯父，只能说是误杀，他都跟我讲了，当时伯父拿了手枪指他，他一急，怕伯父开枪，就抡起马灯砸了伯父的脑袋，并不是他故意的要害伯父。真说故意，那也是……也是伯父故意……你看这世间生物，都有个求生的天性，卫大哥他也只是想要求生啊。”

叶永嘉冷哼了一声。

“你心里怨恨卫大哥，就觉得什么坏事都是他干的，人也是他杀的。可是你想想，他让杜旅长去杀人，杜旅长就真去杀？旅长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旅长也是很大的官了，我想一个能当上旅长的人，应该不会是个轻信他人的傻瓜吧。”

叶永嘉往下一倒，认为她非常的天真愚蠢，但是身心虚弱，懒得和她争辩。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反正他是一个字也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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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永嘉病恹恹的，丁曼菱陪了他许久，末了熬不住，回隔壁车厢里休息去了。

到了翌日天明，她早早的起了床。等她穿戴整齐了，小勤务兵也给她送进来了热水。她忙忙的用热水洗漱了，然后一边擦脸，一边问小勤务兵：“大公子醒了吗？”

小勤务兵答道：“醒了，比您醒得还早呢。”

“他好了？”

小勤务兵先是摇头，摇着摇着又改为点头：“可能是好了？看着是好了。要是没好，怎么有力气收拾箱子呢？”

“收拾箱子？他又要干什么？”

“说是要回北京。”

丁曼菱一听这话，丢下毛巾就往外走。结果刚见了天日，就看到远处纠缠着一团人，正是一群士兵包围着叶永嘉。

她料想这里不会有人伤害叶永嘉，又见那些人对叶永嘉单是阻拦而已，大吼大叫的只有叶永嘉一个，便越发放了心。外头怪冷的，她转身又跑回了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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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永嘉气昏了头。

他本是要出来找个管事的人，让那人给自己预备一辆马车，好和自己一路把父亲的遗体拉回北京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父亲预备棺材，不过不管了，他想，反正这回他们爷儿俩是必要一起走，没有棺材，他用麻袋也要把那一胳膊一腿一人头扛回去。

结果他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这一群胡搅蛮缠的士兵给拦住了，这群人也不听他的解释，就只会乱哄哄的求他回车上去，他让他们找个明白人过来和自己说话，他们也不去找。

往昔叶督军在的时候，从叶督军往下数，无论是长官还是小兵，哪一个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恨不得拿双手捧了他。他习惯了那一呼百应的好日子，所以如今对着面前这些拦路的人，他先是莫名其妙，以为是自己没把话说不明白，解释了几句之后，他反应过来了，登时便是暴怒，一脚将个士兵踹了个趔趄。见这些人还不散，他更恨了，索性从一人肩上夺下了步枪，端着步枪吼道：“再不滚，老子毙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