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曼菱伸手搀住了叶永嘉的一条手臂，两只眼睛又想往那车厢门里望，又不敢真去望，因为知道那车厢里有人头。

她见过鲜血，见过死人，但是怕那个人头，因为就在两三天前，她还对着那张面孔笑语过。记忆中的叶伯父越是生动，车厢里的人头越显得凄惨恐怖。

搀扶住了叶永嘉，她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呆呆的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片刻之后，她没有等出卫长明，又不敢再回那车厢里找他，这才梦游似的，把叶永嘉带了回去。

她像梦游，叶永嘉也像梦游。二人回了前头专列车厢里，她扶着叶永嘉在沙发上坐了，转身走过去脱外头大衣，然而脱了大衣一回头，她就见叶永嘉浑身脱力，已经从沙发滑到了地上。

地面铺了地毯，席地而坐也无妨。于是她没干涉，径自拧了把热毛巾递给了他：“擦把脸吧。”

叶永嘉接了毛巾，手里攥着这毛巾卷儿，他仰起脸，忽然把嘴一瘪，开口说话时，又带了哭腔：“我想着……我想着……他临死之前，还挨了打……”他抬手指了自己的额角：“砸得都见了骨头，你说……你说……”

他的嘴唇颤得厉害，几乎说不下去：“他得多疼啊……”

丁曼菱本想稳住心神，要给叶永嘉做个榜样的，可冷不丁的听了这么一句话，她猛的想起了自己那病逝的亲娘，眼泪一下子也出来了。蹲下来从他手里拿了手巾，她把手巾抖开来托住了，想要为他擦一把脸，他扭头躲了一下，终于是彻底的哭了出来：“我对不起他……我总想着……他还不老……等他老了，我再孝敬他也不迟……我以为日子长着呢……”

丁曼菱含着眼泪，手追着他的脸，硬是给他结结实实的擦了一把眼泪。他是昨晚上才退的烧，如今她收回手，就觉着他那头脸热烘烘的，分明是热度又升了回来。

“你到沙发上坐着去。”她放下毛巾去扶他：“我搬不动你，你自己起来。地上凉，你还想再发一场烧吗？伯父在天有灵，见你这样不知道珍惜自己，你让他老人家着不着急？”

她跟他讲不起了那男女之防，连拽带抱的把他挪上了沙发。他周身热而软，然而眼泪是止住了，因为先前已经狠狠的大哭了一场。坐下之后，他扭头望向丁曼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我心里恨他。”

丁曼菱任他抓了，不知怎的，他把话说得这样没头没尾，她却一下子就能领会。

能领会，却又无言以对，只能做个听众。

他哑了嗓子，轻声又道：“那是我亲爹啊，他对我亲爹下这种毒手。”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