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只有这么两声，但是一如沈明玉当时的筹划，碎石将山洞入口堵死了。

上千匹马跑散了，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大雪地，以及雪地上的两人、一头。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卫长明才又渐渐听见了声音，起初听见的，是北风卷雪，是远方仓皇的马嘶，双眼望着面前的杜浩然，他一点一点的，又听见了对方那异常的喘息声。杜浩然双手捂着心口，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来呼吸，仿佛正忍受着某种剧痛一般，他紧咬牙关，神情堪称狰狞。

卫长明对他的痛苦与狰狞都不甚关心，单是想要找回自己的所有知觉。而就在他慢慢的活动手脚站起身时，杜浩然凭着年轻，凭着旺盛的生命力，也把那一口气缓了过来。

他心疼，十几岁时就这么疼过一回，当时都说是心疾，延医服药的治疗了许久，从那往后就再也没犯过，直到了十年后的今天，才又疼了这第二回。目光扫过卫长明脚下的人头，他和叶督军打了个照面，心中一激灵，登时又让他痛苦得紧紧一闭眼。

他是凭着他二叔杜旅长的面子，才被叶督军提拔成了卫队长的。从从军，到当上卫队长，到今天，统共也不过是两年的工夫，而这两年里他跟着叶督军，竟是从未真正的跑过战场。所以当巨响和人头一起从天而降之时，他就崩溃了——他没受过这个，他受不了这个！

躲着人头，仰起了脸，他望向了上方的卫长明。方才那场心疼让他中气不足，他只能颤悠悠的发出气声：“你杀我吗？”

卫长明背过手，从腰间拔出了那支手杖。

手杖完好无损，正可以让他现在拄了稳住身体。低头面对了杜浩然，他的第一反应是杀。因为在危急时刻，对于无用的累赘，他们向来是一杀了之、以绝后患。

可他随即又反应过来：世上早已没有沈明玉这个人了，现在如果他不想杀，那就可以不杀。

于是迈步绕过了杜浩然，他想要走，然而刚走了两三步，身后的杜浩然竟是作势要向他爬，同时带着哭腔又问：“你上哪儿去啊？”

卫长明被他问住了：可不是，自己上哪儿去呢？

他不知道叶督军的死，应不应该算在自己身上，如果算，那他就没法子回去再见叶永嘉，见不得叶永嘉，那只能和丁曼菱也一刀两断——要不然怎么办？难道还能勾搭了她和自己一起走、去闯那生死未卜的江湖去？况且这一场祸被他越闯越大，谁知道沈明石那边得了多少消息？谁知道沈明石一旦真发了狠，自己能否逃出他的天罗地网？

想到这里，他忽然委屈到了愤怒的程度——为什么这么逼他？他是那么的想好好的做人，老天爷为什么偏要一点机会也不给他？难道他对叶督军不是已经仁至义尽了吗？难道不是叶督军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次回头，本意是要再看那人头一眼，可是目光遥遥的射出去，他看见了那坍塌的洞口，想起了被憋在里头的那八百来人。

不知道那里头已经慌乱到了什么程度，反正站在卫长明这里，是一点声息也听不见。那里空气流通，短时间内闷不死人，然而若是长时间呢？若是马灯燃尽了煤油、里面的人全部坠入黑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