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步武这一场昏迷，起因是急怒攻心。

恍恍惚惚的失去了片刻的知觉，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进了楼上的卧室里，床前站着两个人，正是韩小南和凌剑秋。

他真想把这二人吊起来，用马鞭一点一点的把他们抽零碎，可是仰卧在柔软的大床上，他一阵一阵的眩晕，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抬起一只手向外挥了挥，他让他们滚蛋。

韩小南见了他的手势，转身走了，走的时候依旧是不搭理凌剑秋。

及至二人出了卧室了，韩小南停下来面向他，声音低得只剩了口型：“趁着现在，你赶紧逃吧。”

凌剑秋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她又凶恶起来，目光像锥子一样直扎他的瞳孔：“我死不了，不用你管！你赶紧滚！”

他后退一步背靠了墙壁，轻声答道：“回都回来了，还走什么。”

韩小南瞪着他：“你留下来我也不领情！”

“我不想走，和你没关系。”

韩小南看这个一脸正气的家伙，竟是公然的睁了眼睛说瞎话。怎么会和自己没关系？刚出河南的时候她就要和他分道扬镳，让他搭火车到南边去，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他分明也是觉得自己该走，然而再见到她一个人只能扶了墙壁弯腰向前挪步时，他就拿出个漫不经心的态度来，说要再送她一程。

一程接着一程，他就这么把她一直送进了韩府的大门。她不信他是爱上了自己，他是个一本正经的严肃人，她是个坏透了芯子的野丫头，两人根本就不搭配。于是她只能相信他这人是义薄云天，她和他认识这么久了，所以他念旧情，他对她“够意思”。

也后退一步靠了墙，她的枪伤作痛，让她下意识的弯了腰，同时恨恨的咕哝出了一句：“随便你，爱走不走，爱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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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南和凌剑秋各自背靠了一侧墙壁，互相错开着站了，一站便是一个时辰。其间有韩步武的生活副官悄悄上了楼来，见了这个势态，便没敢贸然前进，退了回去。

一个时辰之后，那副官听见了楼上卧室里传来的电铃声，这才又上了楼。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进了去，随即却又转身出了来，一路小跑着下了楼。门没关严，韩小南伸头顺着门缝向内望去，就见床上被褥凌乱，韩步武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佝偻着腰，深深的垂了头。脊梁骨瘦成了一串清晰的关节，隔着贴身衬衫和薄绵睡袍，还能看出那自上而下的一道凸线。

这时候，副官快马加鞭的跑回来了，跑得快而稳当，因为双手正捧着一小杯加了鸦片酊的白兰地。将这一杯酒送进房内，他顺手关了房门。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韩步武出来了。

他梳了头洗了脸，换了笔挺的西装打扮，在酒精和鸦片的作用下，他鼓起那透支而来的精气神，明亮了双眼，挺直了身板。经过韩小南之时，他昂首而行，对她视而不见。

她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去，眼巴巴的目送着他，她心中除了愧疚、便是怜惜。

直到如今，她才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后悔——悔啊，悔啊，悔不该鬼迷心窍去爱什么叶永嘉。就因为自己那发疟疾似的一爱，自己把凌剑秋给连累了，把干爹也给害了。可干爹已经活得够苦了，他还禁得住她的害吗？

她再任性一点，她就要恩将仇报的把干爹害死了！

吃足了苦头，方才大悟。她告诉自己：不爱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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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步武下午出门，午夜时分才回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