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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虎日(1 / 2)

作品:《佛子北风行

虽然阿茨因日夜操劳而消瘦了不少,但从山上古庙中抱回来的孩子却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日渐长得虎头虎脑,白白胖胖的非常可爱,也正因如此,兴安镇上那些喂他奶吃的干娘们,无一不喜欢他。

虽说狗养的狗亲,猫养的猫亲,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生男孩的,俩孩子并排躺在一起,无论是面相还是生动活泼与否,可谓是一目了然,高下立判,那个吃百家奶长大的孩子明显碾压自个家的小崽子,这让那些一、二、三十来岁的大小少妇们不由眼热心跳,恨不能将这个据说是山上老和尚收养的小和尚据为己有,叫自己一声亲娘。

而那些生女儿的少妇们,心思则更是活泛。

阿茨的模样自是不必说,便是身材,既有少女的风姿绰约,更有少妇的玉骨丰韵,简直是不可方物,与生了孩子变成水桶腰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不说自家那个臭男人每次见阿茨抱孩子来借奶时,就像个无头苍蝇见了鲜鱼似的嗡嗡乱撞,借着亲近孩子的由头偷偷碰一下,摸一下的揩油,便是自己看了也会不由生出眼热心跳的艳羡之情。

如此一来,更是把心思放到小和尚身上,没等什么,就与阿茨约定,要为孩子订下娃娃亲,结为儿女亲家,阿茨推脱不过,只是笑而不语。

此刻,正把头深埋于花四娘胸前专心吃奶的小和尚,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尚在襁褓中的自己,竟会无端惹下许多的风流债来!

这个孽!

苍龙岭上的岩石黝黑如墨,登山石阶狭窄逼仄,寸草不生,或许是因为少有人走的缘故,石阶上布满苍褐色的苔藓,滑不留脚,下面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鹰愁涧,身畔绝壁如削,无依无靠,山道如苍龙悬空逶迤盘旋,见首不见尾,行走在上面如履薄刃,让人胆寒心颤,胆小之人若要踏足此处,至少要再备上一套衣衫,以备湿了后可以更换,而这样的石阶足足有七百二十级。

北风猎猎,空中铅云密布,山道上隐约行来一人。

来人一身破旧的百纳僧衣,大袖飘摇,举手投足间尽显出尘风貌,看似缓步而行,并不如何迅捷,不过,当他走完这七百二十级石阶,下到鹰愁涧时,才用了区区盏茶的工夫,老和尚在山隘的无铭石阙处稍一停顿,转身向东,朝兴安镇方向走去。

今日是九月二十九,九月的最后一日,又称晦日,正是民间九九重阳节的尾重阳。

三个月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屈指算来,今日应该是小和尚的百天了,即使有建日不开仓,白虎不远行的说法(九月二十九为九月晦日,同时也是建日和白虎日,所以今天不宜婚嫁、开仓和远行),但老和尚却是百无禁忌,此行便是去阿茨家为小和尚过百岁。

天色向晚,寒山古木笼上一层轻烟。

沿着倒耳河边一排杂树丛生的蜿蜒石径前行,走了约莫八九里,跨过一座石桥,上了一条宽阔平整的官道,向东南曲折走了三五里后,爬上一道山岗,眼前视野豁然开朗,山脚下升起袅袅炊烟,前面不远村舍密布处就是兴安镇。

这时,天空悄无声息间落下零星小雨,寒气逼人。

虽已到了晚饭时辰,但大街小巷、房前屋后仍有不少辛勤劳作的大人和追逐嬉戏的孩童,鸡飞狗跳,笑语喧哗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看到这满满的人间烟火气,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和尚也不禁笑容可掬,低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自老和尚住进山中古庙后,三年以来,虽下山化缘的次数极少,但小镇上的人提起他来,却是妇孺皆知,都知道在那座破落的深山古刹中,有个神仙一般的老和尚在那修行,不但佛法高深,更是能救人于危难。

此番见他来到镇上,无不敬重有加,顶礼膜拜。

一路上不断与人打着招呼,在穿过两三条巷弄后,老和尚终于来到了阿茨所居的五柳巷口。

巷子并不幽深,也不甚宽敞,堪堪仅能容下一辆牛车通行,不过,靠近墙根处却长着五株两人合抱虬柯扶疏的古柳,枝杈横生,遮蔽了大半个巷子,白墙黑瓦,石栏水井,两扇不大的黑色木门半开半阖,门口处趴着一只黄色的土狗,那里应该就是阿茨的家了。

今日,阿茨家一直热闹不断。

天色刚破晓,小和尚在兴安镇四处那些吃过奶,没吃过奶的干娘、丈母娘们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络绎不绝,带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以及形形色色或轻或重的礼物纷至沓来,一时间,阿茨家那原本不甚宽敞的屋子简直有些人满为患了。

“娘的宝唻,可想死俺了,仫……还睡呢,来,吃奶奶……”

“臭宝,看娘给你做什么了?啊呜……小老虎哎……”

“花儿他娘,你可别吓坏俺的小女婿,小和尚,咱不稀罕她的破老虎,来,戴上娘送你的银脚环,长大后可别被哪个小妖精给拐跑喽……”

“笑死个人咧,俺的个心尖尖!娘送你个翡翠长命锁,保你一生平安,没病没灾的长大,到时候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娘……”

……

闹闹哄哄一整天,直到天色将晚,空中落下丝丝细雨时方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正当阿茨与张元祝刚想喘口气,坐下吃口茶歇息一会儿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几声犬吠,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会儿还有谁来?

正在这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阿茨忙起身走到屋门口,看到那个无论装束,还是容貌好像一直都一成不变的老和尚,正双手合十站在大门外。

阿茨笑着迎出,“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大爷啊,快进屋。”

张元祝紧随其后,一看是老和尚到自己家来,既有些意外,又有些喜出望外,恭敬道:“不知大师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老和尚道:“施主说笑了,贫僧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些唐突,还望不要见怪。”

、张元祝刚想客套,被阿茨抢先道:“行啦!大爷,你也别见外,到这就跟到自己家一样,照你俩这样客气下去,天黑都进不了屋,大爷也走了这一道,快进屋歇歇脚,喝口茶,刚沏的桂花茶,自己炒的,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