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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隔壁第15部分(1 / 2)

作品:《天堂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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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人升起火,我烤了半天,好容易暖和过来。

饭菜很丰盛:几张烤馕,一盆抓饭,油塔子,西红柿牛肉土豆大烩菜,新疆土面。我们狼吞虎咽,一会儿消灭干净。吃完主人带我们去房间睡觉。北大荒似的大通铺,用石头砌成,上面铺一层干草,再铺一层毯子,就成了床。主人把我跟男人扔在房间,带牛仔帽去另外一个房间。一会儿传出一声残叫。牛仔帽跑出来抱住考古男人,面无血色。几个人跑过去,那个房间床铺靠近墙角有个大洞,一只大老鼠打量我们几眼,拖着长尾巴,不慌不忙钻了进去。女孩死活不敢睡。考古男人只好陪她去门外扎帐篷,我跟司机睡屋子。

排除鼠患,还有隐藏在草堆里不咬人的善良小虫,屋子与床铺还是恰如其分地实现了睡眠功能。粗糙简陋的环境,神秘诡异的味道,不由又想起《hotelcalifornia》。一会儿响起司机死猪般的呼噜,吵得难受。灵机一动,轻轻吹起口哨《hotelcalifornia》,司机竟然神奇地安静下来。吹了大半天,嘴巴累得合不拢,一下子睡不着。干脆掏出圣艾克苏佩里的《人类的大地》,用头灯照着认真阅读。书里有这样一句话:

“我们对自身的认知,大地给我们的教诲比任何书籍都要深远。”

忍不住披上衣服,走到外边。

降温后的戈壁滩荒凉寂寞。只有星星无私地奉献着其实除了给予人们信念之外,对地球意义微小的光明与热量。远处的沙漠与高山敞开着博大胸怀,似乎在对我说:来吧,到我们怀抱里来,体会只有大自然才能给你的生命意义!

真的产生了一种想走过去,永远走过去的谵想。

理性还是苏醒着的。走回房间,听着神秘的《英格玛》安静入睡。

——对于自己,到底谁是这层意义上的大地?

《天堂隔壁》一个荒僻小镇

中午时分,货车开到一个荒僻小镇,停车加水。

小镇不大,只有几片石头房子,错落散布在浩瀚戈壁沙漠上,星星点点,有点月球表面的味道。这种味道的小镇,西部戈壁沙漠已经难得一见。

司机提着水桶跳下车子。我们跳下去,伸展胳膊腿,四下转悠,到处打量,充满好奇。小镇有个小饭馆,一个光胸脯的维族老头儿,不停晃悠扇子打盹儿。一个小修车铺,修车师傅头戴维族小帽在补胎,偶尔翻起眼珠子瞅我们。旁边一家小旅社,一个扎维族头巾的女人坐在门口,怀抱小孩,眼神绝望冷漠。远处一张脏乎乎的桌球台,两个维族青年站在旁边不停比划。

一个维族老头儿盘腿坐在路边小凳子上,闭着眼睛弹冬不拉,吱吱呀呀难听的声音传遍整个安静小镇。四周尘土飞扬,老头儿身边搁着一只落满沙土的大碗。我蹲在旁边听他弹冬不拉。牛仔帽拉着考古男人去打桌球。

老头儿弹了一会儿,停下大口抽莫合烟。端起大水碗,把漂在上面的灰尘吹开,小心喝几口,放下碗,擦着嘴巴,瞅了我一会儿,笑笑,把冬不拉递给我。我接过来按照吉他的弹法,尝试几下《阿拉木罕》,实在是两种完全不相干的乐器,调儿都找不着,只好还给他。谁知老头儿心有灵犀,一会儿《阿拉木罕》就吱吱呀呀响起来,当然仍然难听无比。老头儿瞅着我放声大笑,我也笑笑,一边认真计算他嘴巴里残余的牙齿数。

走到桌球台边。

考古男人把球杆交给我。球体上坑坑凹凹,让人心疼。我俯身开球。维族青年打进一个单色球,冲我笑笑,样子憨厚,击打另一个单色球,没进。突然刮起一阵呛人的沙尘。我接过球杆,俯身把一个花色球打入底袋,把中间一个花色球打入中袋,调整呼吸,把难度最大的一个远台贴边花色球轻轻推进底袋,白色母球撞边滚到最后一个花色球背后,正冲袋口。把球杆交给牛仔帽。她接过球杆,一扭一扭走到台边,翘起屁股,以一个性感的动作与嘴形,轻推白色母球,花色球慢慢入袋。牛仔帽夸张地晃动屁股,惹得大家一起哄笑。

我跟考古男人坐在旁边,安静欣赏牛仔帽跟维族青年打球。两个小伙子穿着条纹短衬衫,维族小帽,白球鞋,谦虚憨厚。甚至憨厚得让我们有点心疼。

“多好的年纪,可惜埋没在了这片沙漠里。”考古男人叹口气说。

“也未必,或许他们在叹息我们被埋没在城市里?环境造就生存。”我说。

“环境造就生存?这句话有点意思。”他拍下我的肩膀,笑了。

或许维族青年太多日子没看到牛仔帽这样性感打扮的女孩了,不时偷偷瞅她长长的光腿。考古男人偷偷指着小伙子胯间的翘起,两人宽容地笑了。牛仔帽也觉察出来,干脆趴在桌球台上瞄准时,把内裤都露了出来。

“这叫用青春性感,支援边疆建设!”

爬上货车时,牛仔帽振振有词地解释。

倒让我想起苏联坦克入侵捷克时,布拉格的姑娘们穿着短得吓人的迷你裙,挡在坦克跟前,抱住身边陌生的捷克男人,捋起裙子热烈接吻,故意刺激折磨苏联大兵们的情欲,滋养他们的萎靡不振。

性感是一种武器。

可惜自己居住着的那个城市,这个武器只是过于狭隘地被利用着。

不一会儿,小镇消失在视线里。连同老头儿亲切难听的冬不拉,以及维族小伙子令人费解的青春。

傍晚到达吐鲁番。

司机长途跋涉去克拉玛依,热情跟我们握别。换车到达高昌古城。装饰得花里胡哨的载客驴车在景区里疾驶,味道滑稽。在玄奘讲经的地方坐了会儿,受不了拥挤吵闹的游客,安静离开。来到牙尔乃孜沟两条河交汇处的交河古城。保存相对完好,至少没有驴车。把里面的塔群、民居、手工作坊、寺院、古井、街道逛个遍。最后逃过管理员,在古城里偷偷扎营。

三人靠着月光下几千年历史的土墙根,大口喝着威士忌,聊过去,谈未来。

跟考古男人聊起最有价值的几次考古发现,以及对现在文化的影响。首当其冲当然是伟大的庞贝与海格利尼姆。两座远在意大利的古城,与身边的交河古城有着类似的沧桑壮阔。区别主要在于建筑风格,建筑材料,以及用建筑区别出来的政治文化特点。当时的罗马与汉朝,有着类似的辉煌。罗马统治着环地中海,汉朝驾驭整个东亚洲,各为楚雄。比起罗马身处南欧洲到北非的动荡地理环境,汉朝要稳定理想得多,按道理应该发展得更迅速。事实却并非如此。从古希腊雅典一直到罗马,人们一直关心使用一个极重要的词“民主”。在遥远中国,被讨论着的永远只是“皇权”,这个词被过分重视了长达二千年。亚洲与西方的巨大差距,最初历史根源或许就在于此。

又聊起埃及的布鲁格施贝伊,意外发现位于帝王谷与埃尔巴里之间陡峭断层上山洞里法老们的木乃伊。斯蒂芬斯在中美洲热带雨林发现古玛雅科潘古城。还有汤普森潜入古玛雅奇钦?伊查的古老圣井寻找宝物,只因道听途说古玛雅人喜欢把少女战俘金器扔进井里作祭品?尤其喜欢把少女扔进井里去问神灵吉日良辰。我们架起牛仔帽,作势要把她扔下悬崖,直到她高声求饶才罢。

“我的愿望是发现一个可以与楼兰古城媲美的古迹。”考古男人说。

“我是要找到一个爱人。”

或许威士忌喝多了,我第一次明明白白说出类似的话,却感觉酸气十足?偷偷瞅下他俩,幸亏没怎么在意我的话。

“我要找到一个可以驾驭我的人,因为我是匹野马。”牛仔帽说着轻轻哼起郑钧一首类似意思的歌。

我感受颇深。

或许爱情,就是一个学会如何驾驭一匹野马的过程?

或者被驾驭。

第二天把他俩送上开往库尔勒的长途汽车。

我独自前往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