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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桃木梳第40部分(2 / 2)

作品:《一把桃木梳

“回去酒店过年么?冷冷清清的。”她拿回毛巾,把盆里的水泼到院坝里,又道:“何况我明天还要给妈上坟。”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忙背过身去。

周于谦好不惭愧,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别人管了他吃喝,这会儿倒因为嫌弃伤了她的心。他挽起湿了水的袖边儿,手搭到她微微耸动的肩上,笨拙道:“不能回南岭过年么?你那天还说给我做年夜饭呢!”

“那天是那天,在舅舅家过年不是热闹些么?”她想说她不会回a城了,但说不出口。

“可我真的不习惯这里!”他嘴快地道,说完明显地感到她的肩膀一僵,不由得叹气,真相总是伤人的,只得弥补道:“也不是不习惯,但你想想在南岭就我们两个人过不好吗?不然,明天给你妈祭了坟,再回去行吗?”

来茴自尊心受了伤害,气愤地转身瞪他一眼,丢下话:“我去帮舅妈铺床,你待会儿自己上来吧!”

周于谦身体娇贵,来茴垫了六床棉絮,人躺上去,松蓬蓬地似躺在棉花团里,舅妈从柜子里翻出自家舍不得用的新床单铺上,同来茴一起给被套套上芯子,干活时,她嘴里直念着来茴不该跟周于谦生气的事儿:过惯了好生活的人,来我们家哪受得了,你呀,也懂事点,待会儿我去把热水袋灌上,你给他拿上来捂捂脚,啊?

周于谦在门边听到来茴和舅妈的对话,大概猜出其中的意思,冷硬的心顿时柔软起来。这世上有多少对他好的人,而谁又及得上这家?

他坐在床上反省,来茴抱了热水袋上来,送到他手里后也没说话,转身又要出去,他忙从背后抱住她,赔着小心:“对不起,别生气了。”

来茴挣脱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没事儿道什么歉啊?”

“没什么,就想说说了,不行么?”他的语气虽不好,声音却是低低的,辞色间也流露出愧疚。

来茴无所谓地耸耸肩,拉开了门,周于谦抓住她的手,有些气道:“我都道歉了,你还耍脾气?”

“你拉着我,我怎么下去给你烧洗澡水?”

周于谦虽然了解她,也不免诧异了,他不放心地问:“真没生气?”

“没事儿跟你生什么气啊?”不生气是假的,气过后想想,她小时候来舅家都不怎么习惯,更何况他,她只是气他心里想着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削她的面子。

他的心落回原处,又问道:“他们呢?”

“都睡了!怎么了?”

“天这么冷,你也不用去烧水了,就一晚我还忍受得了。”他把她拉回床边,又说道:“不过你今晚要陪我!”

“你疯了,这是舅舅家。”这次可气得不轻,她甩开他的手便要出去,被他抱了回来,动也动不得,一气之下,她嚷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先不说契约都结束了,就是没结束,在舅舅家也不许你轻贱我!”

周于谦怔了一怔,笑道:“想哪儿去了,我只是不习惯,又不是要做什么,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来茴很不信任地看着他,仿佛他就是只会说慌的狼,唇撇了撇道:“真的?”

“真的!你当我那么不知轻重的?”他笑,笑得很阴险。

来茴最后还是脱鞋上床陪他,农村入夜便是万籁俱静,舅家的窗户没有窗帘,眼睛望出去,墨青色的天,挂了轮微黄的月亮,院里的树都秃秃在立着,树枝被月光镀了层银灰,地上是枝枝节节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看不出起没起风。他们把枕头竖起来,倚着床架子,相互靠着,周于谦没感受过这样的静,眯着眼也不说话。过了会儿,月亮隐到云层里,窗户像被人泼了墨,黑漆漆的,许是这样的黑总让人灵魂脆弱,来茴往他怀里缩了缩,腿架到他的腿上,蜷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想睡了吗?”他问。

“不,不想睡!”

“跟我回去好不好?”他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问道。

“于谦!”她的头快枕到他的肚子上,小声地道:“这里是我外婆的家,舅舅和妈妈都是被外婆带大的。”

“你外公呢?”他直觉到她要跟他讲故事,但这个故事最好是不要听,因为很可能是她拒绝他的理由,可他还是问了,相比起得到她,他更想了解她。

“外公和外婆刚成亲就参了军,长年在外打仗,偶尔回来这里一趟,后来当了个小军官,娶了个姨太太就再没回来看过外婆,村里人说,外婆一直是等着外公的,等了十几年,没等回外公,倒等回了外公的姨太太,三年自然灾害时,那个姨太太带了两个孩子来这里,村里的老年人说,那姨太太刚到这儿的时候都瘦得看不出相貌了,把两个孩子托给外婆后没几天便死了。”

“后来呢?”周于谦心知那两孩子就是她妈跟她舅舅,当年内战时,这种家庭惨剧比比皆是。

“后来外婆也没改嫁,农忙时,村里人干完自己的活儿,就来帮外婆,时常也会接济些米啊粥的,那年头给点儿粥米可不容易了,外婆常跟我妈和舅舅说他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她平静地叙述,脸在他胸口上擦了擦,又道:“那么多年,没听说过外公的消息,村里人说他可能死了,也可能去台湾了,那都是猜测,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妈和舅舅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从不跟外婆问外公的事情,可每当村里人说起外公死了的时候,妈和舅舅还是伤心的,外婆就跟他们说:没死,你们的爹在台湾活得好好的。妈和舅舅犯了错的时候,外婆也说:你们再做些悖时的坏事,等你们的爹回来就不带你们去台湾了。妈说外婆自己也不相信外公还活着,但她要让儿女们相信。”

“我妈结婚后生了我,开始还好,后来爸爸就不怎么守本份,直到妈那次抓到爸爸和张琳的妈妈………舅舅和妈不知道多难过,和表舅舅把两人打了一顿。其实,妈妈和舅舅的性格都跟我外婆一样的善良,但他们总有刺心的事,爱我外婆,敬我外婆,却又恨自己的亲生母亲害了外婆一辈子!”

听到这里,周于谦如同被悔恨的箭矢穿心而过,她是因他才受了五年的伤害呀,只随便想想她五年中的任何一天,就足够令他心魂俱碎了。

“妈其实就是给我气过世的,她跟舅舅最恨姨太太、情妇这些字眼儿,因为这总让他们想起自己的身世和苦命的外婆,所以,妈怎么接受得了一个当情妇的女儿。”她咬唇,哭得小声,说得有些断断续续。“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