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掉触手，阻止了他即将往更过分的地方探索。

“我待会要去怪兽实验室，”她吻了吻他，“希望那些见多识广的怪兽专家能给我一些线索。”

金色的眼睛不满地眯起，却还是乖乖听话地变回了水晶。

……

卡蜜拉有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这家伙三千万年前一副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有多高不可攀，没想到只剩本能的时候，他却是这么个样子。

那些年的高冷禁欲什么的，其实全都是伪装吧？

他到底怎么忍下来的？

这个问题，有必要之后好好问问他。

如果可能的话。

*

基地的实验室内充斥着一股怪味。

这个世界的怪兽麻烦之处还在于它们的血液会带有大量的辐射物质，一开始人类还并不知情，直到第一头怪兽污染了途经之地的大部分地区，之后当机甲开始反击时，都会尽量不切割怪兽导致造成污染。

在tpc后勤部待了一整年专门负责怪兽处理科的卡蜜拉，对这种怪味再熟悉不过。

是被浸泡过的怪兽身体组织的味道，有新鲜的，也有已经彻底死亡的。

看来无论哪个世界，怪兽尸体的味道总是各有各的特色，却又一模一样的恶心。

一般人还真受不了这种味道，然而在里面忙碌的两位专家却是像没闻到一般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卡蜜拉到的时候，那个在电梯里就怼了将军的纽特博士……纽特，正在将一堆乱七八糟的器材丢到一边，巨大的标本保存罐内，浑浊的液体里还有一小部分怪兽活着的大脑。

神经突触像是大象的鼻子一样吸在玻璃上，整个画面非常有冲击力。

怪兽的味道，机油的味道……

“需要帮忙吗？”她问道。

还在专注着搞仪器的纽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大声地骂了一句脏话，从脏兮兮的地面上爬起来道：“该死！谁允许你随便闯入我的办公室……wait，你是那个电梯里的？”

“你记得我。”卡蜜拉说，“我还以为想你们这种天才都不屑于记下只见过一面的人。”

“我只对两种人有印象，怪兽和动我怪兽标本的家伙。”

一语双关，且攻击性极强。

卡蜜拉抽了抽嘴角，告诉自己这种天才总是会有一点脾气的，她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器材，找了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

“潘达考斯特将军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卡蜜拉说，“过去我在专门收拾怪兽的部门待了一年多，我知道这些尸块是什么，也许这能让我不被你赶出你的办公室？”

“研究怪兽和收集尸块不一样，知道吗？既然你觉得你有用，那就给我把这些东西装起来！”

他指着一堆沉重的器材，没有因为卡蜜拉是个看起来娇小无力的女性就特别关照，不过那些器材在卡蜜拉看来也并不算多大的重量，于是当纽特从一堆管线中抬起头时，他震惊地发现卡蜜拉已经将那些零件组装起来了。

“你要和谁共感？”卡蜜拉看着手上明显是共感装置的接触端，顺着纽特的目光她默默地看向了那个装着怪兽脑子的容器，“你认真的？”

“……”

“人类的脑子承受不住精神冲击，你的脑子可能会被电流烤成脑花。”卡蜜拉诚恳劝告。

但是他能用一堆垃圾零件拼凑出共感装置，单是这一点就足够卡蜜拉高看。

“所用的怪兽样本是前额叶部分，目前有可能该样本受损过高，无法进行通感，再讲讲非科学部分……”

他从卡蜜拉手里接过那个装饰套上自己的脑袋，“告诉赫尔曼，要么我活着，证明我的办法可行，这样的话我可就赢了，要么我已经死了，这样的话就全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是他逼我这么做的，这样的话我还是赢了……算是吧。”

在他按下开关找死前，卡蜜拉从他手上拿过来了遥控器。

“你干什么？”纽特就差破口大骂了。

“科学家的脑子要是被怪兽的脑浆挤爆才是人类的损失，”卡蜜拉说，“我不是说了我能帮上忙吗？交给我吧。”

关于入侵这个世界怪兽的情报，她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等等，你——”

“不会有问题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这个地球可能真的完蛋了。”

没等纽特说完，卡蜜拉已经按下了共感的开关。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关于共感的技术具体是什么样的属于机甲的技术机密，在此之前非相关人员只是听说而没有实际接触，如果要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意识被凝成了一股河流，记忆就在其中流淌，然后在某个瞬间，与另一条河流交融，不分彼此。

但另一头是怪兽的话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这也是为什么卡蜜拉选择自己来而不是让纽特来，共感是相通的，来自怪兽的精神冲击很有可能让他变成疯子，甚至……还会被怪兽的思想影响，但如果是她就没有任何问题，更重要的是，在这股精神冲击里她感受到了另一种熟悉的东西。

曾经在露露耶困扰过她许多次的东西，也是间接导致露露耶发生那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差点捏碎手上的开关。

阴魂不散。

不是自诩为高等生物要统治人类当神吗？怎么现在就自己降下逼格找这种游牧民族清理地球了？

还是说有别的目的？

就在她想要看到更多信息时，共感戛然而止。

……可恶，如果时间再长一点的话。

不过可以确认一点，如果涉及到基里艾洛德人，这颗星球的未来她和凯就不能坐视不理只靠人类解决了。

也不知道那个叫伽古拉的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喂？你没事吧？还活着吗？”

睁开眼睛时，就看到纽特博士凑近的脸，赫尔曼博士站在一边，卡蜜拉闻到他身上几天没洗澡的味道和怪兽尸块的气味混在一起，凑近时实在过于有冲击力。

“没有问题，”她伸出手推开纽特的脸，“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危险流浪者正在测试中，原本以为会出问题的那台洛普斯却意外地非常顺利，虽然两个驾驶员差点要打起来，但就共感的数据来说这台机甲毫无疑问没有任何问题。

在测试最关键的时候，赫尔曼博士冲了进来。

“将军，纽特从一堆垃圾里面拼出了共感装置，你派来的那位小姐和怪兽共感了。”

潘达考斯特当即放弃监管危险流浪者，连忙和赫尔曼来到实验室。

尽管卡蜜拉表示并不需要，纽特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把玩着水杯看着面前的潘达考斯特：“我先说坏消息吧，看起来纽特博士已经等不及了。”

“你看到了什么？”潘达考斯特问。

“入侵的真相。”

卡蜜拉朝着他举起水杯，透明的玻璃另一侧，随着她说出的情报，潘达考斯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用怪兽专家的话来说，它们的行为并不是遵循兽性的冲动，而是袭击，奉命而为，那些东西，它们的主人是殖民者，你可以理解为游牧民族，占领世界，就像人类开荒一样，先是清理上面的原住民，然后自己住进来，将资源消耗殆尽后，再转向下一个目标。”

“恐龙时期他们来过，但是当时地球的环境并不适合它们，所以他们就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现在……臭氧层损耗，一氧化碳，水质污染，你们人类将地球环境改造好了，现在它们就要回来了。”

“现在你们面对的不过是一群拿着斧头的斥候，它们目标不过是直取人口密集的地方，就像消灭最大的害虫，砍树？差不多的概念，第二波才是真正的终结者，等他们完成任务，新居民也就该住进来了。”

“它们把自己称为‘神’，以同样的方法毁灭过许多文明，地球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它们的手段虽然原始，但挑你们这样的星球下手……已经熟门熟路绰绰有余了。”

“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纽特问道。

“不，我只是在陈述目前的现状，”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坏消息是，这群游牧民族也只是打工的，如果不把真正的幕后黑手干掉，虫洞出现一次，就会出现第二次，即便有核弹，你们也永远解决不完，将军。”

她的用词有一些古怪，但在英文的语言环境下“你们人类”这种词语却无法准确地表达出她自身的定位，一时间也没有人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发现不对劲，唯有潘达考斯特在沉默几秒后说：“我听到你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卡蜜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了太久僵硬的脖子，“过去我曾和这种东西打过交道，我知道要怎么解决他们。”

“等等，什么叫你和它们打过交道？”这番言论给纽特整不会了，“‘它们’到底是什么？”

但卡蜜拉没有回答他，她看着潘达考斯特道：“但是我需要知道它们在哪里，有多少人，所以想要解决，除非你再多弄一个怪兽的大脑。”

潘达考斯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能保证解决，对吗？”

“我一个人不一定，”卡蜜拉说，“但是和洛普斯的驾驶员一起说不定有希望。”

“我知道了。”

办事雷厉风行的将军离开没多久后就带着一块硬盘回来。

“有一些人专门负责怪兽残骸的保存和开发……”

“嗯，我知道，黑市商人对吧？”纽特说。

“能在几小时内处理完现场，中和血液中的酸性成分，取走所有可用的部位，而这个家伙，叫汉尼拔·周，亚洲的怪兽黑市就是他在经营，资金用完后，我们寻求他的支援，我方汇报时，本地所有怪兽残骸的独享权。”

虚拟屏幕上弹出一个看起来像□□的男人的资料。

“特殊时候的交易吗？”

“嗯，弹尽粮绝啊……”他的语气有些感慨，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卡蜜拉，“去方路和图街的交叉口，出示这张卡片，找上面这个标志，纽特和你一起去，另外还有，不要相信他，虽然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新鲜的感受，我还没有和这种人类打过交道，希望我不要被骗。”卡蜜拉说。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涉及到基里艾洛德人，卡蜜拉和将军的此番交流已经心照不宣地袒露了她和凯的身份，既然将军没有戳穿，她也不会辜负他的信任就是。

人类有这样的领导者很难得，只凭他们多年前一场意外的无心之举就这样信任他们……如果人人都像他这样，是不是有朝一日奥特战士也不用在地球上拼命隐瞒身份呢？

……

和纽特前往香港市区的卡蜜拉因此也就错过了危险流浪者的意外，也不知道罗利终于还是和森麻子的共感中看到了巨人。

凭空出现，以难以想象的力量解决了那个毁灭了大半个东京的怪兽“巫婆”，又消失无踪……

不，并不是完全消失。

而是在探戈狼来到之前，他们变成了人类，是罗利认识的，红凯和卡蜜拉。

*

香港的集市有种复古的赛博朋克感，暴雨，霓虹灯，来往的车流，再这样半末日的情形下，这座城市在怪兽的尸体中形成了另一种生态，魔幻，却又现实。

纽特没有带伞，卡蜜拉也没有，两个人身上甚至都凑不出买一件雨衣的钱。

怀里的水晶在躁动不安……甚至有细小的触手从她的领口探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擦干淌下的雨水，被她轻轻拍掉不久后又不老实地探了出来。

“嘿，我找到了，在这。”大雨天步行街也是人挤人，纽特把紫外线灯晃了晃，卡蜜拉看到了灯光下那个将军说的标志。

指向左边。

一路弯弯绕绕，最终把他们引到了一家看似普通却又不那么普通的杂货店前。

他的动作更大了，像是里面有什么在吸引他一样，这令卡蜜拉也有些好奇那到底会是什么。

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胸口，却好像并不是那么管用，她只好有些无可奈何地拢了拢外套将乱窜的触手遮住免得那些长满眼睛的触手爬的她满脸都是，那样实在太惊悚了。

“你很冷吗？”见她缩着身子，纽特开门时忍不住问道。

卡蜜拉努力使自己脸上的表情自然一些：“不，只是这里的空气我有点不喜欢，别在意这个了，赶紧去。”

纽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到底是新鲜的怪兽大脑占了上风，他也没有多想，在和那个有点猥琐的店员交谈了一番后，店员将他们带到了隐藏的内部。

小小的便利店暗门内却别有洞天。

卡蜜拉对怪兽的身体组织没有什么兴趣，看着纽特对各种怪兽的部分发出夸张的大喊，她只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有种在海鲜市场挑海货的既视感，而她就是那个啥也不懂不被懂行的人带着就会被老板宰客的肥羊。

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他更兴奋了，外套已经遮不住他的动作，卡蜜拉顺着触手蠕动的方向，转过身时看到了一个头发全白却精神抖擞的中年壮汉。

汉尼拔·周。

让迪迦迫切想要的东西在这个人身上？

“看看这是谁？一个姑娘，怪兽骨粉在外面买就行了，还是说你想要点别的猛料？”他走过来围着卡蜜拉转了两圈，语气非常令人不快。

卡蜜拉没听懂他在耍流氓吗？不，她听懂了，但是在她动手揍这家伙之前，她的身体便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将汉尼拔·周打倒在地。

周围响起扳机上膛的声音，汉尼拔·周的手下将黑漆漆的枪口指向她，而一旁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的纽特整个人吓得腿都软了。

“等等等等，我们是来寻求帮助的！暴躁的姑娘，”他有些抓狂地抱怨了一句，对着地上的汉尼拔·周道，“我们来找你要个怪兽的脑子，你这里有吗？”

非常礼貌的语气。

“谁派你来的？小妞，腿挺好看，但不应该这么用……”躺在地上的汉尼拔·周动了动脚，他的手下就打出了第一发子弹。

枪声令纽特猛地捂住头，他差点吓哭了。

他只是个柔弱的科学家，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然而下一秒，谁都没想到的是，那颗本该打向卡蜜拉的子弹却突如其来地偏离了轨道，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闪而逝的残影，那颗子弹就打在了周围的墙壁上。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怪兽脑子的事情待会再说，”卡蜜拉说。

她看也没有看其他人一眼，汉尼拔·周的身手不错，却就这么被她轻飘飘的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加上刚才偏离的子弹，谁也不知道下一发子弹打出来时又会打到谁的脑袋上。

伸出手解开了汉尼拔·周胸口的衣服，从他胸口勾出了一根吊坠，吊坠上挂着一颗金色的宝石。

“果然在这里。”

触手兴奋地挥舞着，她弯着腰，只有汉尼拔·周看见了，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些长满了金色眼睛的触手，无法用预言描述的难以名状的存在，顺着面前神秘少女的领口，缓缓地爬上了她的脸颊蹭着，亲昵着。

用一种汉尼拔·周从未听懂的语言，她侧过头似乎是对着触手说了什么，然后又拿出一颗胶囊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颗他的“护身符”变成一道光融入了胶囊里。

“等你们谈完我再问问你是怎么来的，谢了。”

态度非常理所当然，就这么抢走了他的东西。

汉尼拔·周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那些诡异的触手又爬回她的衣领，在胸口处不见了。

多么美好的光景，汉尼拔·周心想，踩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