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感自己的衰老。

一到山脊,不久便到达“蚁户渡”这一宽五十厘米长十米的刀脊处。左右两边都是天工神斧砍伐而成的悬崖绝壁,这里是坠落死亡事故的多发地段。有一条专为第一次登山的人而设的间道。

立花毫不犹豫地向间道上走去。他手臂和腿脚都已经没有力气,只是勉勉强强地向前攀爬着。

不久,立花便来到位于西岳纵走路线中央的三角点“八方睨”。户隐连峰的最高峰“高妻山”,如巨大的蚁巢一般耸立在他的眼前。

西岳与高妻山之间,是一道如同被挖成镭钵状的大峡谷。一片人迹未至的原始森林,从瞬峋壁立的岩壁底端伸展开来,掩埋着山谷。

立花在山岩上坐下,眺望着眼前的风景。

天道泷和野矢桂一,在那片原始森林的什么地方?

冷风吹拂着立花那汗漉漉的肌肤。山下还在依恋着夏季的遗痕,户隐却早早地已让人感觉到寒冬的气息。不久,秋季一瞬间掠过,漫长而洁白的季节便沉甸甸地稳坐下来……

立花的脑海里想象出天道泷和野矢桂一两人在严冬下长眠的身影。他觉得他们会永远地睡眠在那里。与一瞬间的人生相比,那是令人羡慕的永恒的长眠。

警察到最后好像是被阿泷和桂一甩了。

由于桂一将客货两用汽车扔弃在上檐川,警方将他们的去向限定在“红叶洞窟”的范围内,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与此相反的遥远的北方,而且是翻越西岳的原始森林里。

据说,因为前一天夜里下着暴风雨,所以警犬的鼻子也不起任何作用。

立花冷目望着警察那忙乱的动静,在黑姬町的旅馆里已经度过了两天。

这里与户隐近在咫尺,但已经是新泻的地界。立花估计长野的县警很难会找到这里。

警察的手肯定早已伸到东京他的家里。面对警方的盘问,除了桂一他们的去向之外,立花并不想对警察有所隐瞒,但现在,他想独处一段时间。

纵走西岳的登山者已经有好几伙从后边越过立花的身边跑到前面去了。登山者们向他打着招呼:“你早!”“我们先走了。”立花却丝毫也不想回答他们。

有一个人走在立花的身后,磨磨蹭蹭地几次想要走过立花的身边,却又停下,伫立在立花的身后。

立花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懒洋洋地转过身去,不由屏住了气。

“野矢君……”

野矢优子站立在他的眼前。徽徽泛红的面颊已经染成了蔷薇色,令人想起蜡人的皮肤。她虽然不是登山打扮,却一身便装,上穿运动衫,下着牛仔裤。乌黑的头发任凭着风的吹拂。

她的装束和她的身影,令立花神思恍惚,产生了一种宛如记忆倒错似的奇妙之感。

立花颇感惊讶。

立花会在这样的地方,优子对此好像并没有感到像立花看到优子那样的意外。她用缓慢的脚步靠近立花,在立花的身边坐下。

立花能够感受到她的体温。

“你怎么在这里?”

立花理所当然地问道。同时,他又仿佛觉得,不用优子回答,他便已知道原因了。他为此感到很不可恩议。

“我实在控制不住想到这里来看看的冲动。而且,我觉得如果到这里来,一定能见到老师。”

优子学着立花的样,盯盯地凝望着前面原始森林里立花的目光眺望着的那一带。

“警察,来过了?”

过了许久,立花问道。

“来过了。来的是一位叫‘竹村’的警部,不停地打听外祖父的事,还有老师的去向。”

“嘿,那位警部啊……”

立花的眼前浮现出那擅其貌不扬却精明能干的竹村警部的面容。一想到他是一位早晚都要见面的人,立花不由涌现出一股奇妙的怀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