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代克小心地将照片插回凹槽里,把盒子放回口袋,在记事本上记下了一些东西。

"这样,"他说,"我们的工作就做完了。剩下一个小实验,可以回家里去做。对了,我找到了一点戴维森忽略了的证据,他一定会很懊恼。我其实不喜欢这样打败一个同行,可是他太不客气,让我没法和他沟通。"

验尸官所开的传票上注明桑代克应到庭作证的时间是十点钟,但是和一位知名律师的会谈干扰了他的计划,使得我们离家时比预定的时间迟了十五分钟。我的朋友虽然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却显然兴致高昂,我由此而知他对已经做过的相关工作的结果颇感满意。但是,我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却没有问他什么,这倒不只是出于无私的心理,而是因为我想和听别人的证词一样到现场去听他的证词。

开调查庭的地方就是停尸间隔壁的学校。原先空旷的大房间里,摆了一张铺了桌布的长桌,验尸宫坐在最远端,陪审团坐在一边。我很高兴地看到陪审团里的人大部分是一般的工人,而不是那种经常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那些木着张脸,满心不情愿的"职业陪审团"。

有一排椅子给证人坐,桌子的一角则是被告女子的辩护律师,一位短小精悍的男子,戴着金丝边的夹鼻眼镜。另外一侧有部分座位给记者,还有几排长椅上坐着旁听的社会大众。

在场的人里,有一两个是我没想到会到场的。比如,我们在曼赛尔斯街上见过的那个麻子脸,他用带有敌意和惊讶的眼光瞪了我们一眼;另外还有苏格兰场的米勒局长,依他的态度看来,我似乎能察觉他和桑代克之间有某种私下的沟通。可是我没有多少时间四下环顾因为我们抵达的时候,庭讯已经在进行了。戈德斯坦太太是第一个证人.刚讲完命案发现的经过,在她歇斯底里地哭着退席时,充满同情的陪审团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她。

下面一位证人是一个叫凯特·西尔弗的年轻女子。她宣誓作证时,用充满恨意和蔑视的眼光看了米丽安·戈德斯坦一眼。而那位被告面色惨白.,神态狂乱,一头蓬松的红发披散在肩头,由两个警员押着站在一边,瞪大了两眼四下看看,好像身在梦中。

"我想,你和死者很熟吧?"验尸官问道。

"是的,我们在同个地方工作很久了--就在芬奇曲街的帝国餐厅--我们也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她是我最知己的朋友。"

"据你所知,她在英国有没再亲戚朋友?"

"没有,她大约是三年前从不来梅来的。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她。她所有亲戚都在德国,可是她在这里交了很多朋友,因为她是个很活泼很亲切的女孩子。"

"据你所知,她有没有仇人--我是说,有没有什么人对她有怨恨,会伤害她的?"

"有的,米丽安·戈德斯坦是她的仇人,很恨她。"

"你说米丽安·戈德斯坦对死者怀恨在心,你怎么知道呢?"

"她根本毫不隐瞒,她们为一个叫摩西·柯恩的年轻小伙子大吵了一架。他以前是米丽安的爱人,我想他们彼此很喜欢对方。后来米娜·艾德勒在大约三个月前租了戈德斯坦的房子住进来之后,摩西就喜欢上了米娜,她也很鼓励他这样做,虽然她自己也有个男朋友。那个年轻人叫保罗·佩德洛夫斯基,也在戈德斯坦家租房子住。最后摩西和米丽安分手,和米娜在一起。米丽安大为恼火,骂米娜不该有这种她所谓不忠的行为,可是米娜只哈哈大笑,说她可以把佩德洛夫斯基拿去。"

"那米丽安怎么说呢?"验尸官问道。

"她更生气了。因为摩西·柯恩是个很帅气好看的年轻人,而佩德洛夫斯基实在没什么看头。再说,米丽安也不喜欢佩德洛夫斯基。他对她很粗鲁无礼。结果她让父亲把他赶了出去,所以他们早就不是朋友了,而麻烦就是从那以后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