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杰弗里斯在灯塔的服望台上看着那艘渐渐淌失的双桅船。船员们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远方。现在,他那位粗野的同伴已经离开,一股奇怪的孤寂感向他袭来。最后一艘回航的船早已驶过王子海峡,平静的海面上荒凉苍茫。远处的浮标在闪烁的海面上变成许多小黑点,细长的信号浮标竖立在浅滩上,更显出大海的空旷寂静。席弗林沙地的钟声,轻轻随风飘荡而来,听起来既怪异又哀伤。当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望远镜已经擦亮,灯全都整理妥当,操作雾号的小马达也都清理过,并且上了油。没错,还有些零星的事情尚待完成,灯塔里的日子总是如此;只是,现在杰弗里斯暂时无心工作。今天有个新同事就要加入他的生活,他将要和这个陌生人日夜在一起工作,整整一个月与外界隔绝。这个人的脾气、喜好和习惯,意味着他们将成为好伙伴还是争吵不休的仇家。这个叫布朗的男人是谁?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他长得什么样子?一想到这些问题.这位守灯塔的人使从日常事务中分了神。

不久,地平线方向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兴奋地拿起望远镜眺望,没错,是一艘船,但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艘海防巡逻艇。明显,那是一艘渔船,船上只有一名男子。他放下望远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填满烟斗,靠在栏杆上,恍恍惚惚地望着远处那条隐隐约约的灰线。

三年来,他过着沉闷孤独的日子,这和他好动不安的本性完全不合。三个无聊漫长的年头,没有任何值得回忆的事,只有数不清的平静夏日、夜晚暴风、冬天寒雾,以及看不见的汽船于虚空中发出的长鸣,再加上雾号低哑的示警声。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被上帝遗忘了的地方?当世界向他招手时,他又为什么药留在这里?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再度浮起一个经常出现的画面,那里没有宁静的海面和远方陆地的画面,取而代之的是张色彩鲜艳的图片,深蓝色的热带海洋上是万里晴空;在一片轻轻移动的安静湖水中,画面的中央有一艘白色的三桅帆船。

船帆没有绑紧,摆动的船桁被松弛的金属环猛力拉扯着,无人看管的舵轮也随着船舵的震荡而来回旋转。这并不是艘废弃的船只,因为这艘船的甲板上有十几名男子,但是,这些人全都喝醉了,而且几乎都睡着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船上的官员。

接着,他看到某个船舱里的景象。从航海图、罗盘和航海计时器看来,这里是船长室。船长室里有四名男子,其中两人躺在地上,已经死了。另外两个中的一个矮小、相貌狡猾,正跪在一具尸体旁边,并用死者的外套擦拭着一把刀。第四名男子就是他自己。

接着,他看到这两名凶手趁着船员喝醉之际,划着一艘小艇随着浪花漂向一处沙洲。他看到这艘小船淹没在大浪中,就像是阳光下的一支冰柱似的;之后,两名声称遇到海难的海员搭上一艘无顶船,航行到美国的一个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