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6年大学生活和”诗意的”生活里(我承受不了全日制课程),只要说我活得还有一部分人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已经逐步放弃了我的一切雄心壮志,变得满足于过一种微不足道的生活了。我花时间在一些容易的课程上,写一些小散文,偶尔也写一首诗,照料我母亲(除了为我担心,她的要求不高)和我父亲的房子(房子建得很结实,几乎不用照料),心不在焉地在山里闲逛,睡长觉。我没有朋友。其实,是我们没有朋友。艾博特·基尼已经去世了,而且洛杉矶把他的威尼斯偷去了。西蒙·罗迪亚也不再来我家了,因为他现在完全投入到他独立进行的一项伟大工程中去了。有一次,在我母亲的要求下,我去了沃茨,在那片装点着献花的、丑陋的平房区,突兀地矗立着他那个神话般的塔,就像一个蓝绿色的波斯梦。他没记起我是谁,随后他边干活,边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我。我父亲留下的钱(都是银元)对我母亲和我自己绰绰有余。简而言之,我已经变得听天由命了,而且没有感到不愉快。

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我开始渐渐专注于奥斯瓦尔德·施彭格勒的学说,他认为文明和文化是有循环的,而我们自己的浮士德式的西方世界连同它全部的、对科学进步的宏伟梦想正走向一种野蛮的状况,这种野蛮将会吞没它,就像哥特人、汪达尔人、锡西厄人和匈奴人吞没强大的罗马帝国和后来的拜占庭一样确定无疑。当我从我的山顶俯瞰熙熙攘攘的洛杉矶时,我平静地想像着未来的那些日子,一队队气势汹汹、蓬头垢面的野蛮人将走在铺着柏油、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把每一座废弃的多用途建筑都看作是另一种”茅屋”;建在山顶上的格里菲思公园天文馆--有着高大的外墙的浪漫的石制建筑,看上去就像是坚固的堡垒--将会成为某个卑鄙的独裁者的大本营;工业和科学都将不复存在,所有的机械、仪器都会锈蚀,被打碎,没人会记得它们的用途……而我们的一切成就都会被遗忘,就像沉入太平洋的mu文明那样、像只留下南玛托和拉帕,或只留下复活节岛的那些城市那样被彻底遗忘。

可是,这些想法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我敢肯定,不是全部或主要来自施彭格勒的学说。不是,它们有一个更深层的源头,我非常害怕。

但我这样想了,我这样相信了,我这样逃避我们的商业社会的追求和诱人的目标。我从堕落和衰退的角度来看每一件事--好像时间就像令我着魔的那些山丘一样糟朽,容易崩塌。

我是被说服的,我没生病。没有,我的身体比已往还健康,而且我既没感到厌烦,也没有不满。噢,我偶尔还会为我没能表现出我父亲在我身上看到的希望而自责,但总而言之,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我有一种怪异的自我满足感,就好像我是一个正在专注于追求的人。你知道在出色地完成一天的艰苦工作之后,那种令人愉悦的解脱和刻骨的满足吗?这么说吧,我差不多总是能感觉到那样的滋味,天天如此。我把我的快乐当作是神灵赐予我的礼物。我没想过去问,”哪个神灵?它们是从天上来的……还是从地底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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