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姆咬了咬牙，脸色僵硬，心态终于崩了，“我没有。”她喉咙酸堵，无法忍受良心的凌迟说出实情后开始轻声啜泣。

对方律师无能为力，庭下开始吵闹，白老太太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保姆，直接在庭上破口大骂，这时，岑谙止面朝法官用标准的陈述语气说：“据调查了解和尸检报告，白老太太真正的死亡原因可能是突发心肌梗塞，经找白老太太的主治医生查证，白老太太之前患有冠心病，自身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她应该是心肌梗死，自己在家因病去世，来不及救治，而不是我的当事人孙红的过错。”

观众席里立刻吵了起来，真相或许早已水落石出，人性的阴暗把事实埋藏在一个个谎言里，试图欺骗司法和世人，然而无论多腐朽的烂肉，多陈旧的伤疤，烂的就是烂的，奈何不了山川日月，颠倒不了人间，黑暗的东西只能躲在角落，葬在地底，反复凌.辱心里的圣地，对它们来说招摇过市是南柯一梦，阳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官司结束，法庭的大门拉开，涌进一室光辉。

早在开庭前，岑谙止便听到小道八卦，这是白家演的一出戏，是白老太太不成才的儿子要求保姆做假证，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目的是为了威胁孙红在生意方面妥协。孙红是个爱憎分明吃软不吃硬的人，索性一刚到底，后来事情闹大，无法收尾，直接闹上了法庭。

林辞没有听到最后，这个案子最后的结果已经铺在了众人面前，他静静离开了现场，从法庭上出来之后，抬头看了看楼宇间斑驳的阳光，忽而觉得一阵恍惚。

庭审结果可谓令人震撼。

这个案子大概率在律师界又会引起轰动。

大律师岑谙止像冷冽的一杯凉茶，醇厚的余韵让人心悸。

林辞不禁想起那个17岁的男孩儿，开朗热情，笑起来比夏花还要灿烂，看上去整日不务正业吊儿郎当，和谁都能处，和谁都交好，振臂一呼，小弟一堆，天生不缺朋友。

他们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却是同一个人。

他们中间隔着12年。

林辞觉得不止是12年这么简单。

他忽然觉得阳光变得晃眼，绵密的光线宛若杂乱无序的线团，不仅在他眼前，也在他脑子里，林辞打开车门，直接开车回了公司。

律所里的工作时间是弹性制的，林辞屁股还没坐热，提着包又出去奔波了，当律师当到他这个级别，有让人艳羡的薪水，有令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但这一切需要他像一颗永不停转的陀螺一样维持，每天他的精神都高度集中，他几乎没有假期。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需要假期。

假期怎么过呢，假期和谁过呢，与其在阳光充沛的沙滩上度假，他习惯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会儿电脑。

在外人看来他有很多朋友，长年养成的温和和周全让他待人接物时游刃有余，他经常出去和人吃饭，他不停的社交，但他清楚，他和他们就像一个个小岛，永远有边界，永远不交融。

其实他喜欢独处。

卧室的大床旁放着一个木制的书桌，洗完澡后林辞一边等头发干一边打开了电脑，他似乎不会给自己放假，也学不会给自己放假。

潦草的黑夜中灯火四溢，那些光亮又逐渐湮没在钢筋混凝土中，林辞侧躺在床的一边，身上盖着薄被，眉头微微蹙着，床头的小灯发着微弱的荧光。

醒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林辞不再感到惊慌，轻车熟路地从小床上起来，穿着塑料拖鞋走到狭窄的卫生间刷牙洗脸，他和镜子里的男孩面无表情的对视，最后只是轻声开口说了句：“昨晚好像没有把案例全看完，你还记得差几个吗？”

生活永远不停向前，不会因为你在哪个世界而刻意停下，他昨天接触了一个大案子，涉及几个亿资产的遗产纠纷，为了打好这个案子，近期他的时间都被排满了，可命运还要和他开玩笑，天天让他往17岁跑，也不知道消磨的是谁的时间。

大概林辞觉得暂时自己不会离开这个世界，已经能够用平常心开启新的一天，吃完早餐后他去了学校，班里今日的气氛很不一般，可能是因为老任宣布了两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一个是月考将至，一个是校运动会进入准备阶段。

林辞觉得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从书桌里随意掏出一本课本，翻开看了起来。

赵锦逸在他旁边偷瞄了几眼后终于忍不住对他说：“班长，这是早读，你拿本数学书出来不合适吧。”

林辞哦了一声，即刻往数学书外面套了一本英语书，心安理得地继续走神。

赵锦逸：“......”

林辞没有学习的激情，29岁的男人此时应该在睡梦中养精蓄锐，他余光瞥到隔壁的隔壁正在纸上奋笔疾书，飞速赶作业，他和白浩两个人可谓狼狈为奸，一个打掩护，一个找答案，配合默契，友爱互助，作案手法熟练到简直是老惯犯了。

亲眼看过岑谙止在法庭上的表现之后，林辞内心触动很大，在平时工作中都有了危机感，可是眼前这个崽儿，和在法庭上舌灿莲花闪闪发光的大律师实在不像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相差甚远，林辞困惑了起来，拿出手机想给助理小马发个消息让他仔细查查岑谙止这个人，可是一掏出手机，闪亮的诺基亚机外壳差点晃瞎他的眼，手机里面仅有的游戏是贪吃蛇。

林辞再次感受到了生活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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