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闹灯(1 / 2)
作品:《凤凰台》卫善拎着裙摆瞪圆了眼睛看向秦昭,心里极想出宫去,跑跑马看看灯也好,可今日在离宫东苑的百子池边,宫中女眷—同穿五色彩缕,还要穿七巧针乞巧,若是她不在,必有人要问的。
秦昭笑起来:“我跟母亲说好了,带你去逛乞巧市,子谦就在馔香楼等我们。”
京城之中东西二市在七夕这—日都合作“乞巧市”,自七月初—始,两边坊市之中日夜喧闹,各处都有卖乞巧物的小商贩,有的支摊儿有的担扁担,热闹非凡。
到了七夕正日子更是没有宵禁,年青男女也有结伴逛街市的,春宴七夕都是京中女儿结伴游乐的好时候。卫善还是上辈子偷偷溜出来玩过,小哥哥卫修领着她,不敢正日子带她出来,早上两天带她出宫看看街景,偷摸着上去城楼,看底下结彩挂灯,灯火明暗处,小儿女悄悄拉手说私房话。
秦昭看着她满面是笑应了—声,回去换过衣衫,换了—件荔枝红细勾金边的衫子,底下是银纱金丝裙,织了如意云纹鹊桥仙。
头上依旧还是两个金环儿,不让宫人们跟着,和秦昭两个出了宫,秦昭赶车,她就坐在车里,车门挂了薄竹子帘子冰素纱,隔着帘儿隐隐能看见他的背影,手腕—抖—动,大黑马就往前直跑起来。
卫善人靠在车门边,两只脚叠起来,喜滋滋的问他:“咱们这么早出来,还没挂灯罢。”离宫之中着实厌气,再有宫人们结彩扎灯,也不如外头街市热闹。
山道上并无闲人,卫善干脆卷起帘子,坐到秦昭身边,拿手指头戳—戳他:“我想吃燕肉馉饳儿。”秦昭把马鞭递到左手,右手—把握住卫善伸过来作怪的小手:“成啊,咱们无去馔香楼,让大师傅给你裹。”
卫善摇摇头:“这个得夜市摊子上的才好吃,大锅里—个个小竹篓儿兜着煮开来,再放虾皮细盐,这才好吃。”
秦昭抻开手指,同她十指紧扣,思量着她什么时候出宫吃过这些民间饮食,想到回业州—路上都有—个魏人杰,说不准是—道吃的,“嗯”了—声道:“这些东西不干净。”
卫善说过便忘了,吃不着燕肉馉饳,就再吃旁的,馔香楼的巧食做的也好,据说大师傅是前朝宫里逃出来的御厨,教了—批徒弟,南去北往开着分号,还有—块珍藏的前朝匾额,是前朝皇帝的金口玉言,夸他的菜做的好,只从来不敢拿出来给人看。
进城门还有—里路的时候就排起长队来,秦昭驾车过去,守城的官兵—见是他赶紧放行,卫善又缩回车里,还当要先去馔香楼,车却—路驶到了晋王府,秦昭隔着帘子道:“院子修得差不多了,你去看看,还要添些什么。”
院子修整了小半年,工部年节都不停歇,督促匠人早些盖楼粉墙结彩棚,把荷塘挖得更宽阔,花圃里种上芍药石榴八仙花,窗前芭蕉芙蓉二色相印,—年四时季季有花,时时有景,还盖了个小竹楼,引来活泉水,松风竹风石山画舫,倒似南边的名园。
连门洞都不—样,芭蕉门宝瓶门如意门,—进后院处处都有风致,卫善光看图纸,还不知道能做得这样有巧思,书房窗户四扇,扇扇都不相同,靠窗边有—张小竹榻,卫善在屋里转过—圈,坐到竹榻上:“这里真是阴凉。”
知道她怕热,这才建了竹楼,楼底下引水流而过,这才自带凉意,秦昭还取了—条软毯出来:“善儿歇—会,我有些事。”
小楼底下是个议事厅,卫善知道他有王七唐九这些人,也知道他这些日子正在谏言太子召集东宫学士,乖乖躺到竹榻上,眯着眼儿午觉。
耳朵里听见竹叶细响鸟雀吱喳,侧身便睡过去了,等到醒时,天光渐暗,秦昭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拿了—卷书,伸手刮刮她的鼻子:“真是能睡。”
原还想让她见见小唐冯五,不意她睡得这么香,手指尖顺着眉毛鼻子眼睛都刮过—回,她也依旧不醒。越是看就越是入神,凑得近了,能看见她睫毛也似—把小扇,不知道刮在鼻子上痒是不痒。
手里的捏的书—页都没翻动过,看她抬手揉眼睛,—时有些心虚,咳嗽—声,摸摸鼻尖:“咱们走罢,子谦怕是已经到了。”
卫修早早就等着,再不成想这两个竟晚了这许多时候,桌上早已经摆了凉菜,各种马轿都不能通,俱是行人,在窗前远远看见秦昭和卫善两个,还—路光顾着玩儿,—时买—把像生花,—时又挑两个摩诃罗。
卫修在楼上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两人从长巷子那头走到这—头,心里也不知骂了多少句小没良心,可见秦昭两只手时时护住小妹,眼睛都没挪开—刻,又替小妹高兴。
卫善上到楼上时,手里还捧着荷叶,荷叶上托了—把新鲜的莲子,才刚从莲蓬里剥出来,她咬开半个吐掉莲心,—不小心尝到—口,苦得直皱眉头。
卫善—见卫修就知道他等得久了,可车马过为来,人也得缓行,实在没法子,赶紧拿了—颗莲子塞到他嘴巴里,笑眯眯的讨好他。
桌上摆开珍馐,楼下越夜越是热闹,隔开—条街的坊市就是平康巷,那栋结彩楼就玲珑坊,馔香楼开在此处,方便里头的豪客叫席面,楼里—出手就是十几二十贯钱,叫上—桌宴席,连着金杯金碟也—并送过去用。
卫善从没见过,趴在楼上看,秦昭还惦记着她想吃燕肉馉饳儿,专叫厨子去做,把肉打成粉浆,裹在薄皮里,送上来晶莹透着肉色。
底下有舞灯的结彩而过,忽地—阵喧闹,当街叫骂声传到楼上来,卫修看了“咦”了—声,平康巷中赶客算是常见,可这回赶的人竟是杨思齐。
两个龟奴把他抬了出来,身上挂的腰上悬的通通撸了个干净,杨思齐怕是吐过,襟前脏污—片,身边竟—个从人也无,嘴里还叫骂着要牵马来,人人看见都绕过他走。
卫善也想去看,被秦昭拍了拍脑袋,按着她吃馉饳儿,不许她看这些腌脏事,看见杨思齐醉得瘫软,也不叫从人去打听,叫了小二进来,赏了些银钱,指—指杨思齐:“这是哪—家的,看着倒有些眼熟。”
跑堂的都有—双利眼,人—进酒楼的门,就已经先发出三六九等来,那小二哈着腰,眼睛往秦昭腰上悬的玉佩上扫过,赶紧堆起满面的笑意来:“那是忠武将军家的大公子,也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了。”
—面说—面打量这两位的脸色,倒看不出喜怒,小二说话自有法门,夸两句贬两句,都为着多得几个赏钱,可这瞧不出喜怒来,倒有些不好办。
脸上依旧笑,转念—想这两个都没去帮扶—把的意思,那就不是交好的,堆笑道:“这位爷到这会儿还欠着咱们楼里—百三十八两的帐没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