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这般对她说的人，也离开很多年了。

陶初一抬头，视线落在了那树上。

那繁茂翠绿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摆着，带着一股子鲜活。

“太奶奶，你怎么了？”丫丫疑惑地问道，“您怎么一直看着这棵树？它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那是棵很大很大的树，反正丫丫两手是根本抱不住的。

听说这棵树已经很老了，在她爷爷出生时，就已经有了。他们青云观位于山里，不仅是观外，观里也有很多树。

可太奶奶却只对这棵树很特别，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看这树，有时候甚至一待便是一整天。

丫丫其实一直很想问为什么，可是爷爷他们却不要她问，说太奶奶会伤心的。所以这一次脱口而出后，丫丫便后悔了，她眼珠子转动着，想着该说点什么哄哄会伤心的太奶奶。

却不想太奶奶非但没有伤心，甚至还笑了。

“它上面没有东西，”那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笑得很开心，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像是恢复了年轻时的灵动，满满都是愉悦，“太奶奶只是想到了故人。”

“故人？”丫丫看她。

“是啊故人，”陶初一轻轻抚了抚那枝桠，笑道，“我都一百岁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说好了会回来的，可我都要入土了，却连他们的人影都没看见。”

“他们撒谎！”丫丫哼了一声，不满道，“夫子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们骗人。哼，骗人的是小狗！”

闻言，老人噗嗤笑了一声，牵着小丫头的手道：“对，他们是大骗子！我们不理他们了，走，去吃饭咯！”

陶初一虽是寿星，可是辈分高，又德高望重，可无人敢在她面前造次。便是本县父母官在她的面前也恭恭敬敬的，没人敢打扰这位老人。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人老了，确实有时候与小孩子没两样。

一大一小填饱了肚子，便都有了睡意。

自从七十岁后，只要天气好，陶初一一直都是躺在小院里的躺椅上睡午觉的。丫丫平日最喜欢的便是太奶奶了，便也喜欢跟着太奶奶在大树下睡觉。

便如此刻。

前院里寿宴还在继续着，可小院里却颇有些安静。

老人躺在了躺椅上，小孩坐在下方的蒲团上，小脑袋放在了她的腿上，竟是已经睡着了。一大一小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小院里似乎格外的清晰。

今日的太阳实在是好。

只是这正午，日头到底还是太大了一些。

那睡着了的一大一小似是有些热，脸上都红了一圈。本来安静沉默的大树忽然开始摇动了起来，那最大的枝桠摇摆着，竟是带来了一阵阵凉爽的风。

很快，老人皱着的眉心便散开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额间没了新生的汗珠。

陶初一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做梦了。

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的问题，这些日子，她经常做梦，梦见一些已过了几十年的事和人。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躺椅上的老太太忽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前方似有一抹青影撞进了她老化了许多的眼睛里，虽模糊，可美丽如初，她还以为在梦中，喃喃的唤了一声，“姝姐姐……你来看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