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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她似烈焰》公司附近有一片荒废了很久的建筑工地,地产商破产工程项目全面搁置。
工人在工地蹲了俩月,没要到钱,又因为对面是殡仪馆觉得不吉利,就全撤走了,只留下路边的一排小工房。
工房是提供工人午休建的,非常简陋,就是几片锈铁皮钉起来的,下面用工地的废石料压着。
现在有一阵没人住了,里面的木板床积满了黑灰,风一刮铁皮哗啦啦地响,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大儿子走过去,刚探进半个脑袋,就被里面的粉尘熏出来了。
他咳嗽几声,捂着口鼻走过来,问陈斯:“你们那有扫帚、抹布之类的吗?能借我们一下吗?”
大儿媳会意地拉着弟媳走上去,“对对对。还有水桶什么的,我们收拾一下,让老爷子躺着也舒服点。”
闻曦细细打量了一眼面前六个人,每个都穿得光鲜亮丽,这边二儿媳腕上还带着个足有拇指那么粗的金镯,那边大儿子脚上的皮鞋抵得上三四次他们定的一条龙服务的价格。
租赁灵车已经帮他们省去了老人死于家中,可能折旧的数万元卖房款,现在他们连这几百都要斤斤计较,她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陈斯见惯了大场面,眉毛轻颤,很快恢复情绪,平静地说:“有。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馆里拿。”
之前几人为老爷子去哪落气一事,推来推去,争得面红耳赤的。
如今在打扫工房上,却表现得异常团结。
几人合力,很快将脏兮兮的工房清理干净,小女儿换了几次水,几乎要将那个简陋的木板床擦掉一层皮。
陈斯见他们收拾地差不多了,问:“现在抬出来吗?”
“抬!”大儿子扔掉扫帚,跑到车边,“爸,委屈您了。等您去那边了,我和弟弟一定每年给你烧好多好多钱,让您在那边过得舒心点。”
像这样将走未走状态的人,是不能在他面前谈身后事的。
这是陈斯大三实习时,听殡仪馆的老师说的。
他眉头拧紧,深吸一口气,继而发出一声很长的叹息,最后轻啧一声,跑过去帮忙,他压低声音,好意提醒家属:“现在这种情况,说身后事不吉利的。”
大儿子会意地点点头,将嘴抿成一条直线,不再说话了。
老人的小女儿攥着衣角站在一边,她一会看看担架上的父亲,一会看看那个木板床,泪眼婆娑的,她咬着唇想说什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唇咬得更紧了。
她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转移老人身上,悄悄走到闻曦身边,把她拉远了一些,小声问:“你们公司有卖白布之类的吗?”
“应该有吧……”闻曦不太清楚,只记得好像佘薇那边有一些废布。
“我帮你去问问?”
“好,谢谢你。”
闻曦穿过马路,快速跑回公司,直奔佘薇的小单间。
“薇薇,你这有白布吗?”
佘薇起身,打开后面的大柜子,扯出一大箱,“有啊。有布置追悼会的时候用的。”
“太好了。”闻曦说着就要拿。
佘薇忙拦住她,“哎……你要拿去干嘛?这些白布质量不同,价格不一样的。”
闻曦挠头,“哪个最便宜啊?”
佘薇环胸,疑惑地望向她。
方才陈斯带着四五个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她正觉得奇怪,想问又没抓到人问。
现在她抓住闻曦,问:“你和陈斯干嘛呢?”
闻曦叹气,将早上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
她越说越生气,声音逐渐增大。等说完,她看向佘薇,以为她会加入自己的吐槽大军,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眼眸低垂,表情很平静,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佘薇蹲下身子,从柜子深处掏出一些剩料,“估计她可能是想给那个木板铺一层布吧,那就用这个就行了,用个四五张就够了。不要钱的,堆着也是浪费,拿去给他们吧。”
闻曦抱着白布跑过去,小女儿感激地接过,在那个木板床上又铺了一层。
然后两个儿子一个抬肩,一个抬脚,将老人板板正正地放到了床上。
他们的动作很轻,但老人的腰肢一碰到坚硬的木板,他忽然‘嗯’了一声,声音很沉,很重,却也清晰。
听得在场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两个儿媳顿时跪下了,她们趴在床边不停哭。
小女儿则躲在老公身后抹眼泪,不敢看老人。
—
今天除了这一单,还有一户。
那户离公司不远,地址是一个住宅小区,尹君昊已经先去陪家属走流程了,陈斯这边事一忙完,立刻开着车赶去了。
闻曦回公司后,直奔值班室,那里的窗户正对工棚,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见,两个儿媳哭了一会,就挽着手走出来,在路边咬耳朵,商量着什么。
大儿子和小女儿陪在老人身边,二儿子和女婿则在工棚外抽闷烟。
女婿从头到尾,不耐烦的情绪很浓。现在蹲守在这,能看出他已经在暴走边缘了,脚下的烟蒂踩灭了后,还不解恨地又碾了几脚,才解开衬衣的前两颗扣,重新走进工棚去陪老婆。
那一大家子,每个人都很有特色,锱铢必较的大儿子一家,珠光宝气的二儿子一家,以及唯唯诺诺的小女儿和冷眼旁观的女婿。
她搬了块椅子,坐在窗户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勾勾涂涂。
寥寥几笔,闻曦就把每个人的神态生动地画了出来。
她换了个颜色的笔,在速写人物旁做记录。
写到一半,值班室的门开了,卷进来的风吹起窗帘,闻曦愣住。
她迅速将本子收起,转头看见是顾景光。
他拎着个日料的外卖袋,走过来放到了她面前。
“在外面跑了小半天,还没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