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里二话没说，抓过酒囊，仰脖猛灌。

酒洒了满满一胸膛，湿了衣衫，湿了脸庞。

他扔下酒囊，看着顾北，笑了，笑得很苦。顾北蹲到董里面前，手扶着他的膝盖，吐出一口浊气，轻轻摇头说道：“我......不应该把你和柄文从昌城带出来......董里，原谅顾大哥......”

董里俊朗的脸上展出一丝笑容，他抓住顾北的手，从石墩上滑下来，跪在顾北身前，沉声说道：“我和炳文都不会怪你，因为顾大哥，是你让我们俩，见识了昌城以外的天下，有情爱也有生死，值了！”

顾北痛声说道：“我答应过炳文，一定要将杀他的凶手找到，让他跪在炳文的坟前忏悔，再用他的首级，祭奠柄文......顾大哥怕是要食言了。”

董里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来替她......顾大哥，带我回去，去柄文的坟前吧。”

董里的眼中，满是热泪。

就在此时，段棠走了过来，击掌笑道：“兄长的武功，鬼神莫测，可喜可贺啊......董里，没有我的旨意，你竟敢擅自打断他们如此精彩的比武，你可知罪？”

董里早有耳闻，说顾北与段棠皆是宜妃娘娘所生，此时段棠唤顾北兄长，看来传闻不假。

两位天下瞩目的少年，如今齐聚在自己面前，董里觉得很值。他一直以为，自己一定能出人头地，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哈哈哈......”董里长笑一声，跪在地上拱手说道：“董里知罪......从此卸下肩上重担，回昌城卖瓜！”

见过苍穹，逗过雷电的鸟儿，就算羽翅尽断，栖在枝头，爪子依然坚硬，大地足以养育它一生。

顾北没有作声，他知道，昌城，董里是永远回不去了，因为京城里，有一个禁军统帅之位，非他莫属。

段棠笑着说道：“兵临城下，你怎能一走了之，大丈夫当以死报国！此番你若能助陈元帅抵御罗恕大军，一举北冥王击垮，我，封你做护国大将军！”

董里看了一眼段棠，缓缓站起来。

陈明海走了过来，他没有理会段棠，而是对顾北颔首致意，又对董里拱手施礼。

“董将军......”陈明海言辞间充满了愧疚之情，“老夫管教小女无方，才让她如此刁蛮任性，做了些伤天害理之事......老夫恳求二位高抬贵手，饶过小女一命，老夫这就将她带回河界严加管教。老夫会在河界为谢公子建一座灵堂，老夫和小女日日前去诵经忏悔，以求谢公子在天之灵，能宽恕小女......”

陈明海又对段棠说道：“多谢段王爷灵药搭救，老夫没齿难忘......临别之际，送段王爷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道在人心，道在天理......”

段棠突然变了脸色，他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全都离开了朕，朕就得不了这天下？荒唐啊，可笑啊......全走，全给朕走，朕不要你们，朕一样可以取代他北冥王！”

段棠大笑着拂袖而去，临到阶前，他冷冷说道：“陈元帅，‘血兰花’能救你，也能毁你，你好自为之！”

陈明海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段棠一看，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可怕。他恨恨地盯着顾北，听陈明海说道：“承蒙顾公子慷慨，赠老夫一枚种子，它或许能维持老夫性命数年，或许数月，这都是造化，老夫听天由命！”

“你去吧，带上她！”段棠一挥手，没有正眼瞧陈萋萋。陈萋萋犹豫了一下，跑到段棠面前，低声说道：“你真的让我走吗？”

段棠似乎从来没有如此落寞过，尤其是在陈萋萋面前。他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强笑道：“走吧，免得跟着我受罪！”

“我不走！”陈萋萋嘟起嘴。

“你走！”段棠抬腿踏上台阶。

陈萋萋回头看了看陈明海，莞尔一笑，说道：“父亲......陈家一族都在川南大牢里呢，女儿陪着他们，你尽管去吧，这里有我呢！”

陈萋萋说完，追上段棠的脚步。段棠头也不回，径直走进大殿，陈萋萋紧随其后。

董里看着陈萋萋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才转过头，对手下的将领说道：“诸位，董里感谢这些时日，你们对我的信任......”

话才说一半，陈明海上前拦住董里，说道：“董将军，你不能丢下他们他管，他们都是西北军的孩子，既然你将他带到川南，那么你还得将他们完璧归赵，带回河界！”

董里突然笑了，说道：“元帅不正好要回河界嘛，我这就下令，让他们一路护送元帅！”

顾北对这二人的对话给逗笑了，他笑着说道：“你俩如此谦让，倒似忘了一件事......”

“何事？”董里和陈明海异口同声地问道。

“西北军不是你们的孩儿，他们是属于北国皇帝的，也是属于北国百姓的，岂能由你们二人呼来唤去？眼下，北冥王命罗恕率大军前来川南，意图将段棠的手下一网打尽，董里......你手下的这些将士，须尽快投入罗恕麾下，以免产生误会，自相残杀！至于段棠段王爷，我再去劝劝，兄弟反目成仇，才是千古笑柄。”

董里点头说道：“顾大哥说的极是，陈元帅，属下遣人将你送回河界，你不必谦让，还有......小姐她......顾大哥一定不会为难的，请元帅放心！”

陈明海虽服用了“血兰花”，但经过刚才一战，体内已经有些异样，他诚挚地看着顾北说道：“小女......就拜托顾公子了！”

董里挥手招来几名家住河界的部下，低声仔细吩咐。

顾北朝陈明海说道：“陈元帅放心，逝者已矣，若段棠能回心转意，萋萋也是顾北我的弟妹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明海感激地朝顾北一拜，在董里安排的将士簇拥下，乘车离开了川南城。

董里对顾北说道：“顾大哥，为何不见长缨姐......”

顾北叹了口气，说道：“陈萋萋将她从牢中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我听守将说起......敬投林草草离开川南前，一辆形迹可疑的马车也向西而去，车上之人，莫非就是......”

“定是长缨！”顾北欣喜地说道，“那位守将在哪？你快带我前去，让我一问究竟！”

“顾大哥请！”

董里带着顾北往川南城楼走，同时吩咐部下看好段棠和陈萋萋，以防他们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