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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福运宝珠[清]

因着宣旨是在乾清门前,接旨的是马斯喀,富察家还没听说这回事。马斯喀恍恍惚惚回到府中,逮着闺女就是好一顿哭:“阿玛没本事,舍了老脸也没求回恩典,皇上他给你赐婚了!”

宝珠早知道这事,她没怎么,倒是阖府上下全炸了。

月前老爷才回来报喜说万岁爷点头了,笃定撂牌子放女儿归家,敢情都是瞎扯淡?马斯喀那五房侍妾全欲言又止瞅着他,至于福晋索绰罗氏则瞪圆了一双杏子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

“还说是堂堂一品大员,这么点事都摆不平,你这官当着有啥意思?不如趁早致仕。我是给猪油蒙了心才把这事交给你!早知今日我就该回娘家求我阿玛去!我的心肝啊!我的宝珠!……你说,指婚给谁了你说啊!!!”

马斯喀福晋素来端庄,这会儿竟没比泼妇好多少,她又心慌又心疼,一个胸闷差点没缓过来,跟前伺候的嬷嬷赶紧给拍了拍胸口,这才没晕过去。宝珠也走了两步坐到旁边,冲她额娘笑了笑。

“阿玛纵是一品大员也做不了皇上的主,额娘您别气了,要我说多大点儿事呢。”

索绰罗氏伸出食指往宝珠额头上戳了戳:“你啊!”

瞧她这样,火气是下去一多半了,马斯喀赶紧祸水东引:“这事谁都没想到,你怪我也成,罪魁祸首却是董鄂七十家的格格。皇上原想指她做九福晋,结果董鄂家教女无方让她在宫中同四贝勒扑了个满怀,这也罢,还让不少人撞见了。太后娘娘震怒,将董鄂氏指给四贝勒做格格,这不……九福晋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到底是亲儿子,皇上能不心疼?非得给他寻个比董鄂氏更体面的嫡福晋,你自己说,这届秀女里头谁能压董鄂氏一头?唯有咱们宝珠!”

这出嫁之前吧,女凭父贵,董鄂氏咋样不是最要紧,关键得看她的出身。

她阿玛是正红旗都统,她祖父是一等公,她曾祖是和硕额驸,她同三福晋是族亲……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来头康熙才想把她配给胤禟。出这样的岔子是谁都没想到的,好好的姑娘给人做不上玉牒的妾,董鄂家颜面扫地,董鄂七十都快疯了。

董鄂氏出身极好,可宝珠比她更好。

却说马斯喀这一脉,往上能数到太|祖皇帝跟前,祖先富察旺吉努归靠努|尔哈赤做了正蓝旗佐领。其子万吉哈继承佐领之职,万吉哈又传给儿子哈什屯。

哈什屯起初在正蓝旗,清太宗时期迁至上三旗之一的镶黄旗,镶黄旗是皇帝心腹,旗内无王,由皇太极亲统。哈什屯以佐领擢礼部参政,官至内大臣,加太子太保,死世后追赠一等公。可以说是皇太极的心腹权臣,他死后,长子米思涵更是将富察家推上高峰。

米思涵承袭世职,兼管牛录,初授内务府总管。康熙六年授礼部侍郎;康熙八年升户部尚书,位列议政大臣;康熙十二年,三藩之乱,米思翰呈剿贼方略,在吴三桂问题上康熙原有些动摇,看过方略,坚定了撤藩之心,米思涵官加太子太保。

可惜的是,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去了,皇帝深感惋惜,命厚葬米思涵,赐谥号敏果。

宝珠出生的时候,米思涵死了有十年,她从未见过祖父,却听阿玛讲过好些故事。阿玛最担心堕了祖宗威名,照宝珠看来,阿玛同三位叔父真正将富察家推到了荣耀的巅峰,都说到京城方知官小,哪怕在京城,谁又敢得罪他们?

一门四兄弟,俱是当朝大员,品阶不算极高,却都实权在手。

宝珠之父马斯喀是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可调动御前侍卫,负责皇帝的安全,除此之外他还兼管火器营。

火器营是七年前才设的,一直是马斯喀管着,如今已有鸟枪护军三千余人,炮甲五百余,人不算多,火力贼猛。

这样的岳父谁不想要?

莫说几位适龄阿哥,早已大婚的太子并直郡王也眼馋得很。太子是想借富察家的势,有这一族支持,那是如虎添翼;直郡王倒是真心,他本身就是猛将一员是带兵的料,与富察家志趣相投……可再中意也没法,康熙竟把这么一块肥肉划给老九,且不说兄弟们是什么反应,胤禟自个儿都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富察家这头,听马斯喀解释清楚之后,索绰罗氏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董鄂家欺人太甚!”

那些个侍妾也是怒发冲冠——

“搁我摊上这么个闺女,早丢鱼池子里溺死了,白瞎那么些米银养大,坑人坑己的祸害!”

“李佳妹妹说的是,她董鄂氏算什么?敢算计我们宝珠?”

“可不就是报应来了!董鄂七十的嫡女一顶小轿抬到四贝勒府上做格格,真不怕笑死人,我要是她一根白绫就吊死在房梁上,省得给族里丢人!”

“要我说太后娘娘真是英明,咱们宝珠配九阿哥也没什么不好,往后再同那董鄂氏碰上她不得行礼?让她站着她还敢走开?她什么东西?”

“……”

富察家后院一贯不同,妻妾相处尤其和睦。嫡福晋并五房小妾不是一道儿赏花就是一道儿品茶,实在闲得无聊了还能凑一桌打麻雀,嗑瓜子瞎聊天更是家常便饭,也就是平日里闲话说得太多,这会儿张口就来,好悬没把马斯喀吓死。

索性她们还有理智,再气也没敢说上头的不是,顺势就把火发到董鄂家身上。

起先,马斯喀还想怎么收拾董鄂七十,等他把这些话听了个全,不由得就同情起董鄂家来。他后院几个娘们就能闹出这么大阵仗,回头宝珠的亲兄弟堂兄弟表兄弟知道还不得干出大事来?

富察家尤其能生儿子,宝珠同父同母的亲哥就有三人,庶出兄弟五六人,旁的几房也是人丁兴旺,若把五服之内全算上,那简直牛了逼了!

怕什么来什么……不多时,她二哥就听到动静回来了,往后一个时辰里头,马斯喀府上来了二十几条浑人,先问他咋回事,得到准话之后浩浩荡荡就出了门。临走之前只顾得上拜托额娘姨娘好生照看宝珠,千万别让她想不开寻死觅活,兄弟们这就去给她出气。

宝珠想说她很好,啥事没有,那些哥哥弟弟却已经往董鄂家去了。

这一行二十多人,大的三十来岁有妻有子,小的不过七八,他们出门之后翻身上马,抄着家伙直奔董鄂七十府上,到了之后也没下马,宝珠他二哥一鞭子抽在门前台阶上:“让博敦出来!”

富察家这伙人当然不会冲上门去嚷嚷说都是你家那智障连累我们宝珠这么早就要嫁人,毕竟是太后和皇上拍板的事,更改不了,那就随便找个由头弄他。

博敦是谁呢?

是董鄂氏四兄,一母同胞。也就十五六岁,平时同富察家有些往来,毕竟都是练武的,隔段时间一起比划比划。

按说他们月前已经打过了,这么短时间不至于来第二回,富察家这头明显气炸了才管不了那么多,他们是不能对董鄂氏做什么,却能把博敦打个半死。他挨完揍最好回去学一学,正愁没人挑事。

博敦还没意识到危险,听到通报就出去了,隔着几丈远就看到黑压压一群人。

又走了几步,他背后就冒出冷汗来。

咋都杀气腾腾的,这不对啊。

要是反应快点,就该赶紧转身回屋,说不准能躲过一劫,然而他没有……于是就悲剧了。

就在董鄂七十他们家门口,富察家二十几号人同博敦切磋了几把。他们姿态放得贼低,满口恭维,说的是点到为止,还请多多指教,下手却是快很准。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踹人不踹鸟……富察家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美德。

二十几号人那叫一个残暴,至多不过小半个时辰,博敦鼻青脸肿眼圈乌黑,身上竟胖出一圈,哪怕董鄂福晋见着恐怕都认不出这是从她肚皮里头爬出来的。

看博敦这么惨,兄弟们才稍稍宽心,离开之前还排队去拍他的肩:“我说博敦兄弟,你好赖是当哥的,管管你妹子,别见天的害人害己。”

“你不知道别人怎么说的,出了她这么个祸害你董鄂家格格还能嫁人?”

“对嘛,我那些兄弟都说宁可终身不娶也不要你家的。”

“咱们好心提醒你瞪啥眼睛,又想挨揍了?人家不好开罪你家没当面说而已,底下怎么传的你好生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