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疯鬼寻魂(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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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回忆这段最黑暗的故事时,情绪变得十分不稳定,遗迹周围的磷火也迟迟没有重燃。
不论是漆拉或者洛七,对他的这段经历都是闻所未闻。
魂术界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王爵使徒不得随意杀戮普通魂术师,普通魂术师又不得随意对没有魂力的人出手。天格最初成立的目的也包括了监视这个规矩的执行情况。
越接近权力中心格兰尔特的贵族,越重视魂力的觉醒培养,也会组建属于自己家族的魂术师护卫队。而往往嚣张跋扈的正是那些没有魂力的一般贵族,能制裁他们的只有王室。
但亚斯蓝国土辽阔,少不了中央权力难以触及的地方,先王执政的最后十来年,又要为最疼爱的小儿子铺平道路,少不了帝都内部的勾心斗角。这样一来,远离帝都的贵族更是天高皇帝远,愈加放肆。
漆拉皱了皱眉,艾欧斯刚上位不久,想要整治乱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白银祭司更是不会插手这些事情。
洛七总算听到了故事的高|潮,也抓住了重点:“难怪……之前就觉得奇怪,不管是你灵魂刻印中的斗西,还是我们碰上的疯鬼,外貌都和你描述中的那个斗西天差地别。所以这几管药剂还是注射进去了?”
斗鸡眼、身材矮小,都和侯轻爵差得远了。虽然神态疯癫像个杀胚,但侯轻爵身高马大,样貌还是挺英俊的,也没有什么斗鸡眼。
他连安慰都懒得给安文一句,直接抓住重点询问,漆拉低咳了一声。洛七没有释出任何善意的关怀,但这才是魂术界该有的漠然。若换成束海或者鹿觉,第一反应可能是替安文打抱不平,要帮他和斗西讨回公道。
漆拉猜想应该是生在偏远小城、过早觉醒魂力、又遭受几乎灭城的湿热病这些因素影响下,让洛七变得比同龄人早熟且漠然。但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这份漠不关心究竟是好是坏,漆拉一时无法确定。
安文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或许对两位来说,解决几只低等魂兽不过举手之劳。但当时的我击杀到第四只已是极限,后面的魂兽只能依靠毅力支撑,最后只想着在魂兽攻势下撑过半个钟头别死就够了……”
漆拉想到了束海和鹿觉,他们应该正在南之森锻炼,束海稳重、鹿觉乖巧,他们相处得应该会很融洽。加上一个虽然跳脱关键时刻却很靠得住的洛七,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时代,他们三个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一度使徒。
一根从软肋长出的刺不经意间扎了心脏一下,漆拉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一下。
斗西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一双眼睛斜斜地扫过远处高台上看得不亦乐乎的贵族观众,听密闭空间里回荡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象征着半个钟头已到的锣鼓声第一次敲响,他被摁在地上,冰凉的针头划破皮肤扎入血管,他只是瑟缩了一下,并没有挣扎。
等他把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全部记住后,蓝灰色的瞳孔颤动了一下,还是没敢看向斗兽场上那道浴血的身影。
斗西知道是自己轻信了人,原来并不是所有误入森林的外乡人都如他的师父一般善良温柔。但错信的代价为何这么大?
注入的红色液体在短暂的沉积后开始游走于四肢百骸,化为野火在心头猛烈烧灼着。那团火似乎蔓延到了眼中,烧灼他的视网膜,眼前的一切都被盖上深红色的幕布。
台上有部分观众只关心赌注品的情况,见他有了反应立刻吆喝起来,为他加油助威。几个年轻一些的女子惊呼道:“变红了!”
安文分神望了过去,只见跪在地上的斗西双眼变得赤红,似乎寄宿了沉睡万年的恶魔。愣神间他险些被刚上场的第六只魂兽毒蜈蚣尾巴扫中。
安文狼狈地用地上打滚的方式躲开攻击,撑在地上的手狠狠攥紧,只觉得腰背似有千斤重,压得他直不起身。
凯宾大概是怕他同归于尽,用精铁铸成的锁链拴住了他的脚腕,只允许他在一定范围内活动,这对躲避身长的蜈蚣攻击又是一个阻碍。
安文携带的铸武已经断了三把,只剩下师傅赠予他的宝剑。他奋力举剑格挡下毒蜈蚣的甩尾,将身上自己或是魂兽留下的血液凝成冰柱狠狠插|入它的腹部,咬牙向下划开,毒蜈蚣腹内的腥臭液体溅了他一脸。
毒蜈蚣挣扎了几下,噗通倒在了地上。安文伸手擦掉脸上的深色液体,却听到一个沙哑得仿佛随时要扯破喉咙的声音喊道:“它还活着!”
安文尚未辨认出这是谁的声音,下意识后退几步,一道猩红色的残影掠过,他握剑的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倒飞出去的蜈蚣尾巴腾空五米才垂直落下,尾钩上串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宝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安文嘶吼着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又惊又怒地发现,被毒蜈蚣最后一击刮出的血洞无法依靠魂力恢复。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就在刚才生死一瞬间,他认出了提醒他危险的那个声音。
斗西的声带也被药物破坏了。
坐在凯宾身边看戏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可惜了,还以为这头从火源边境抓来的飞索蜈蚣能让他丧命呢,没想到被一个小鬼坏了好事。”
凯宾虽然不通魂术,却知道原因:“这个小鬼是从火源抓来的,可能他认出这个魂兽了吧。我看咱们大魂术师也快要山穷水尽了,剩下的四只魂兽,捕魂者先生可别让我失望了。”
毒蜈蚣之后,安文勉强又靠计策击杀了第七只魂兽,但手上伤口依旧不见好转,失血的眩晕感让他开始站不住脚。
意识弥留之际,他又听到斗西哭喊道:“求你……活下去……”
安文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有他活下去,他们师徒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他回头看着斗西赤红的眼眸,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也干得可怕。
他开始拖延,尽量躲避魂兽对关键部位的攻击,不再进攻。只需要防守却是容易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罪恶感却快将他撕碎。
等到第十只魂兽被带回幽暗的大门里,安文终于跪倒在了地上拼命喘息。他不敢回头,也不知道接受了四支药剂的斗西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直到凯宾略有些遗憾地说道:“看来今天没有赢家,因为选择5之后数字的嘉宾等不到第五只针筒了。”
安文这才敢回过头去,斗西的脸埋在暴长的头发中看不清楚,他被摁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肩膀微微的起伏证明着这个人还活着。
没等他心里的大石落下,在宾客倒喝声中,凯宾又开了新的一轮赌注:“听说注射进嘉宾体内的药剂有增强体力、破坏神智的作用,活着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恶魔,让我们悲天悯人的安文大魂术师在这解决了这个祸患,也是成全了他除恶扬善的理想。不如,我们就新开一局,看看天使和恶魔……谁会胜利吧?”
在安文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眼神中,凯宾优雅地举杯饮酒。摁着斗西的两个魂术师打手对视一眼,慢慢松开了束缚。
安文顾不得什么赌注,冲上去将人接住,只觉得像是抱住了一块烧得火热的碳。
斗西缓缓抓住了他的手臂,大概是控制不住力气,安文感觉像被烧热的铁钳锢住似的,但他没有挣开。他死死凝视着斗西抬起的脸,原本的五官都迁了位置,这张俊朗许多的脸变得陌生可怕起来。
斗西撑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原本需要低头看着的人忽然长高了许多,安文内心更加慌乱不安,但依旧没有后退。
因为斗西用那老破嗓子低声说道:“师父……我们一起逃。”
安文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剑,他的徒弟并没有被药物湮灭理智,还想着一起逃离。但他也知道,从被凯宾抓获的那一刻起,他们已入穷途。
虽然这些贵族不会魂术,但现场还安插了许多魂术师打手,遭受重创的他们即使能挣脱锁链束缚,也打不过这些魂术师。
安文本想干脆自我了断,求凯宾放过无辜的斗西一命,但听着满堂喝彩声,他知道这些草芥人命的贵族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这是他们尽情释放阴暗面的场地,是光鲜华丽外表下隐藏的邪恶灵魂尽情释放的地方,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们不会让同类之外的人离开这里。
安文想起了教他魂术的那位师傅老友,他也曾单独面对数十名难以战胜的敌人,他为了复仇而战,最后竟然活着回来。安文曾问过他是怎么做到的,那位老友说道,临阵悟招,绝处逢生,唯恨而已。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