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面前这个男人和打火机一样，给阮程程一种混乱的感觉：陈旧而现代，隐忍却锋芒毕露，就像他的刀和弓箭。

傍晚住在酒店，给李小幸电话，她忍不住问：“过几天有个英国人到北京，找我吃饭，有没有好点的餐厅？”

这种小事对北京土著完全没难度：“现在中美闹得这么僵，是时候交流一下中国传统文化，烤鸭豆汁驴打滚糖葫芦一条龙走起，长城故宫天坛北海，插空去趟南锣。”

阮程程烤鸭吃腻了，不爱喝豆汁，驴打滚豌豆黄可比树上摘下来的蛋糕差远了。“不用这么拼吧。”

李小幸咯咯笑，“那你就大宅门走起，涮羊肉打底，再来个故宫下午茶。”

阮程程嘀咕：“也不是老外，咱们国家的人，类似abc。”

“假洋鬼子嘛。”李小幸兴致勃勃地，“那还有什么可挑的，给什么吃什么。喂喂，是不是追你的男人啊？发张照片过来。”

阮程程哈哈大笑：“纯公事，公事公办，公事公办。”

挂了电话，她贴着面膜刷朋友圈，发现挂在嘴边的钟寒山刚刚更新了，位置在温州机场，照了一张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有种寂寥的感觉。

阮程程沉默，轻轻点进去，发现对方更新的频率很高，每天两、三条，很少照人，多半是景物：有时是机场车站，有时是健身房和靶场，有时是河流上的独木舟，有时只是一棵开满杏花的树，一场濛濛细雨、一杯热茶。

照片文艺范儿，很有几分水准，令阮程程很惊奇：还挺闷骚，真看不出来，和本人外表极不相称。

阮程程翻下去，发现就像她猜测的，钟寒山果然居于伦敦，照片出现最多的是泰晤士河和海德花园、火车站，还有两家不知名的酒馆。

没错！他的基地，那间漂亮的木屋充满英伦风情，说不定就在泰晤士河岸边！

不过，从时间上看，钟寒山在国内停留时间更久，辗转于在石家庄、北京和上海之间，有堵车有聚会有演唱会，春节年夜饭鞭炮包饺子，很正常的生活，令阮程程有点惊讶。

一路看下去，钟寒山的动态是今年才密集的，去年嘛，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一个月才打次卡。

突然之间，阮程程明白过来：进入《进击的勇者》之后，对方才频繁留念、记录，试图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下一点痕迹，证明自己活过。

她打心底难过。

72小时之后，阮程程开着自己的甲壳虫，从首都机场接到来自远方的客人。

太阳镜，深蓝格子衬衫配牛仔裤，领口敞开，衣袖卷起来，露出的手臂结实有力，今天的钟寒山非常帅气。

从登机口出来，几个小女生频频打量钟寒山，嘀嘀咕咕，阮程程也多看几眼。

一会儿告诉他，自己是至尊勇者，不知对方什么表情。阮程程眯着眼睛琢磨着，还是月底，让他亲眼见到牙牙和洛丽丝？

她想象着对方面对两只小恐龙瞠目结舌的情形，不由自主笑出声。

身畔钟寒山突然冷不丁问了句：“你开几年车了？”

阮程程盯着前方，左手握着方向盘与邻车较劲，试图从缝隙超过去，右手比个“一”晃一晃，“大三考的车本。”

钟寒山闭紧嘴巴，拽拽安全带，抓紧把手。

历时两个小时，总算到达目的地，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老字号宅门菜。

门口石狮子红灯笼，前院接待散客，后面两进院子隔成两大两小四个包间，只留给vip客户，不对外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