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8日,月光镇

道路还算平整，车轮设计欠佳，外加超载,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车厢颠簸得很，阮程程闭着眼睛,盘点自己的仓库：

珍稀食材多了三种，和红树莓、松蘑一起单独存放，她用意念点开“汤锅里的糖霜”，发现是一堆彩虹般的霜糖,亮晶晶的,看起来很可口。

至于“姜饼屋”，赫然是山顶木屋缩小后的模样,阮程程开心的发现,一只黑猫在屋顶烟囱边呼呼大睡,再一瞧,原来白猫藏在篱笆里。

“拐棍糖”也和普通的完全不同,弯曲手柄处多了一朵糖霜做的玫瑰花，还挂着一个红绿相间的礼物箱--圣诞节专属？

要不是马车狭窄，又有外人在，她真想拿出来瞧瞧。

刚刚得到的614种“食材-成品”和“珍稀食材”一样,被单独放置在仓库旁边,图标很像一棵树。

阮程程点进去,看得眼花缭乱,肚子又饿了。再点开袖珍餐厅，她开心的发现，以上两种食材都分门别类地添加到里面，可以无限取出了。

这道关卡收获实在太大,她在心底欢呼。

深夜10点，三辆马车停在一座坚固美丽的小镇前。

虽然是深夜，小镇依然灯火通明，处处可见熊熊燃烧的火把和篝火。距离很远，犬吠声就响了起来，跟在车外的几只大狗也汪汪乱叫，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扒着车窗张望的阮程程掩住耳朵，看着约翰跳下车，和守卫核对过身份，沉重结实的铁门向两侧打开。

几分钟后，一行人被送到镇上最好的旅店，约翰的三位同伴去接新人们，约翰本人扬起鞭子，马车顺着青石道路继续前行。

从地图看，月光镇只是个圆圈，现在到了地方，阮程程才发现这座镇子其实很大：外墙高大结实，房屋一栋接着一栋，道路两侧种着高高的树。家家户户紧闭院门，燃着火盆，扎着篱笆，一副随时战斗的样子。

“像不像权游？”她压低声音。

大焦谨慎地看看前方，显然是研究过的：“暗黑刽子手、空王冠、风中的女王、美第奇家族。”

阮程程决定回家补课。

至于钟寒山，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什么话也没说--他是自己跟上来的，只说，想了解了解女巫的事。既然人家帮了忙，阮程程就没拒绝。

二十多分钟后，马车停在小镇边缘，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院外面。约翰跳下车，请三人稍等，就开始敲门。

狗叫声立刻响起来，最少两只，住在里面的人也有了动静，听起来年纪很大了。

果然，乔.托马斯是个白头发、满脸皱纹的老人，佝偻着背，行动有点迟缓，眼睛却很明亮，看起来80多岁了。

他一边安抚两只不安分的老狗，一边听着约翰讲述，默默地打量三位不速之客。

“请进吧，三位尊贵的客人。”片刻之后，托马斯朝约翰点点头：“去忙你的吧，一会儿我会把他们送到旅店去的。”

约翰高高兴兴走了。

阮程程有种感觉，听到约翰的故事，这位老人并不算特别惊讶。

很快，她的猜测得到证实：乔.托马斯把客人迎进干净明亮的客厅，男士在木椅落座，阮程程却请到中间沙发。

他一边用火炉烧水，一边直截了当地说：“这位小姐，是你杀死了黑巫师，维护了夏绿蒂的名誉，并替她主持公道，令她长眠在自己的领土，是吗？”

咦？阮程程惊讶地答：“托马斯先生，叫我阮程程好了。我尽了力，做了我分内的事；至于黑巫师，是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消灭的。”

大焦低头喝茶，钟寒山盯着地板上的破洞：这个女生看着聪明，其实，是个老实孩子。

托马斯伸出手掌，直截了当地说：“谢谢你，请把夏绿蒂左手无名指的指环交给我。”

指环？

阮程程愣了愣：安娜贝尔的指环是灵异武器，自己是知道的，发现夏绿蒂尸首的时候特意瞧了瞧，后者手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摇摇头，“我没见过，肯定是没有的。”

笑容出现在乔.托马斯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干巴巴地说：“那就是我记错了。我有很多疑问，本以为，将跟随我进入棺材，如果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是我最大的荣幸。”

时间不多，阮程程没打算绕圈子，爽快地应了，“托马斯先生，您看这样好不好？我把我知道的告诉您，然后我不明白的，也请您给我讲讲。”

乔.托马斯并不反对，“叫我乔吧。”

阮程程清清喉咙：“我们是修行者，来自东方，一个叫做华夏的国家。我们大多会功夫，队长会神奇的本领，和您这里的巫术差不多。”

她把自己和同伴失散、独自在山中跋涉、见到南瓜人杀人、蝙蝠捉人，重点说到自己遇到黑猫，帮它赶走巨蛇、包扎伤口，以及被南瓜人抓进木屋的经过。

讲到黑猫为保护自己牺牲，阮程程很难过，平静一会儿才继续。“后来~我是说，我和她们告别的时候，听到阿波罗的叫声，篱笆就现出您的名字。”

足足几分钟，老托马斯纹丝不动，像一座经年累月的泥塑，就连湛蓝的眼珠也凝固了。

水壶沸腾了，他转过头，借着沏茶的时机拭去泪水。片刻之后，托马斯的故事也开始了。

“我出生于1437年，89年前的元旦。那时家里很穷，我有三个姐姐三个哥哥，我母亲怀着我的时侯营养不良，一度以为我无法诞生。那年圣诞夜，女巫夏绿蒂骑着扫帚派发礼物，从天空掠过时见到我母亲，递给她整整两大袋蛋糕和两根拐棍糖。她吃了个饱，才有力气把我生下来，又幸运地从拐棍糖里剥出一枚钻石，于是家里慢慢富裕。”

“从2岁开始，我就和翡冷翠领土所有小孩子一样，眼巴巴盼着每个月的月圆之夜，跟着大人们登上翡冷翠山峰，啃夏绿蒂的房子，从夏绿蒂的树上摘蛋糕和糖果、叶酒--你见过叶酒吗？夏绿蒂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却是最强大的甜点师和酿酒师，她从世界各地搜集最优秀的稻谷水果鲜花蜂蜜，酿造的酒盛在树叶里，数公里外的人都可以闻到香气。”

阮程程用力点头，足足几十种呢！老托马斯欣慰地笑。

“我从9岁那年，就能自己攀上翡冷翠山峰了。夏绿蒂在的时候，用蛋糕和果酒填饱我的肚子，回答我异想天开的问题；她不在的时候，叫阿波罗的黑猫冲我打哈欠。我用肥鱼和猫草贿赂它，至于老鼠，它看也不看。”

阮程程回忆着黑猫吃牛肉和烧鸡的情形，开心地笑。

“16岁那年，我请夏绿蒂教我巫术。”老托马斯回忆着70余年前的旧事，仿佛自己回到青葱岁月，又成了那个满腹心事的热血少年。“夏绿蒂叹口气，遗憾地说：我没有天赋，应该把精力放在读书和经商，学医也是很好的。”

“于是我离家出走，离开夏绿蒂的领土，前往两千里之外的奥兹城。想学巫术的人太多了，我等了三年，只见到大巫师一面，愤怒地离开了，前往三千里外的暮光城。”托马斯面露微笑，回忆着自己天真且愚蠢的少年时代：“我在暮光城等了三年，同样没能见到城中大巫师，再次离开，投奔四千里外的撒冷城。在撒冷城第三年，我想念家乡，想念年迈的父母，可我花光了所有的钱，连路费都没有了。我得罪了人，被痛打一顿，扔到城外等死。”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事：有只扫帚从天空飞过来，载着夏绿蒂和她的两只猫。她一点都没变，头发像阳光下的麦浪，眼睛绿的盛夏树叶，披着她那件漂亮的黑斗篷；白猫依偎在她的怀里，黑猫趴在她左肩，也用两只绿眼睛望着我。”老托马斯的声音很轻，只有对面的阮程程能听得到，几米之外的两位男士，只能连蒙带猜了。

“夏绿蒂拉着我的手，施展了一个巫术，我发现，我已经站在翡冷翠山峰峰顶，她那座可以吃的木屋前了。说起那座木屋，每个月圆之夜都被数十个城市、镇子的孩子们啃得一干二净，可下一次，它又矗立在原地，仿佛说，来啊来啊，你们吃不掉我。”

托马斯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之后我和夏绿蒂约定，替她收集食谱、寻找蔬菜鲜果、种一些很少见的草药，定时送到她的木屋，每月带领孩子们到山顶，度过月圆之夜再护送他们回家。”托马斯目光温柔缱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显然那段时光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其他的时间，她忙着一些巫师才能做的事，比如炼制魔药、维护领地、赶走敌人或者一些，对我来说是秘密的事情。”

“这种日子只过了13年。”热茶逐渐冰冷，托马斯目光黯淡下去，“50年前，我像往常一样去山顶木屋，夏绿蒂忽然不见了，就连两只猫也失去踪影，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我找遍了整座山，也没见到她的影子，很不放心，当晚就住在木屋。我梦到夏绿蒂，对我说，乔，离开这座山，活着的时候再也不要踏足一步。”笑容从托马斯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和悲凉。“我不肯，追问不休，她只好说，她从刚刚结束的新奥尔良的巫师集会得到不祥预兆，用水晶球占卜，看到强大的敌人漂洋过海，朝着翡冷翠而来：敌人骑着的扫帚盘着一条蛇，后面坐着老鼠，身边带着一个龇牙咧嘴的南瓜。”

这么灵验？

阮程程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回过头，钟寒山身体前倾，目光专注，大焦伸着脖子，张着嘴巴，都听得很专心。

“我安慰她，说，你有坚不可摧咒，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能伤害你。阮小姐，你知道坚不可摧咒吗？”

阮程程心想，《哈利波特》里面好像有个“牢不可破”咒？

她摇摇头，“从没听说过。”

“那是一种古老且强大的防御咒，一旦施展到人或者物体上，没什么外力能摧毁，只有天赋最高的巫师才能掌握，夏绿蒂就是其中之一。”

“我年轻时，在奥兹国做侍者，见过一次在餐厅用餐的大巫师。他的学徒是个傲慢无礼的家伙，和城主吹嘘，自己的老师是最强大的巫师，施展的咒语能攻破翡冷翠夏绿蒂的坚不可摧咒。当然，他说的是谎话，大巫师和夏绿蒂是朋友，从未决斗过。可惜，我离开奥兹国第三年，大巫师就去世了。”

他唏嘘着，把话题拉回来，继续讲下去：“夏绿蒂却说，每个巫师一生只能施展一次坚不可摧咒，100年前，她就施展在山顶木屋上了，连同篱笆和两棵树--即使她死去，只要太阳从东方升起，月亮和星星照亮夜空，翡冷翠领土的孩子们依然能吃到她最珍爱的蛋糕和糖果，喝到她酿的酒。”

“我很难过，发誓打倒她的敌人，保护她和两只猫。她也很难过，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她流泪，她说，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答应她，假装从不认识她，隐姓埋名活下去，活到89岁。”

“我跪下来，请她不要死，愿意用我的89年寿命交换。夏绿蒂流着泪微笑，说，即使是巫师，也做不到长生不老；奥兹国的大巫师魔力比她强盛，依然逃不过死神的召唤。”

“夏绿蒂又说，她的敌人只能苟活50年，来自东方的勇者会踏足翡冷翠，用火焰和利刃把一切了结。”他的眼睛出现神采，突然站起身：“来自东方的勇者，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