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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2 / 2)

作品:《张公案

天将黑时,兰珏从衙门回到家,轿子到了府门口,小厮在轿外道:“老爷,上回那个送粽子的穷酸又来了,要轰他走么?”

兰珏淡淡道:“让他跟着进府。”

兰珏进了府内,换下官服,方才到了偏厅,张屏杵在厅中央,揖道:“学生见过兰大人。”

兰珏微微颔首,指向一边座椅:“不必太拘谨,坐。”自在上首的椅上坐了,张屏这才蹩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侍婢捧上茶,兰珏道:“你今日来找我,究竟因何事,尽可直言。”

张屏垂下眼皮道:“学生想问兰大人,贵府的帐房一职,还有无空缺?”

兰珏不禁笑了:“你那日不想过来,所以帐房已经另找了人。眼下只有厨房里缺人,可怎么好?”

张屏抬眼望着他:“学生会做饭。”

兰珏含笑道:“我知道你会做饭,但厨房终究不是读书人该进的地方,我也不会这么埋汰你。这样罢,我儿兰徽顽劣,一个西席管不住他,你先帮吴士欣几日,我再替你安排其他事,可否?”

张屏站起身,躬身道:“谢兰大人。”

兰珏又道:“若非你的字迹与学问都有些死板,让你直接教徽儿也未尝不可,其实不论学问还是做事,稍微活泛些,都更有好处。”

张屏低头道:“学生谢谢兰大人教诲。”声音仍然死板板的。

兰珏微笑道:“你回去收拾东西,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张屏回到住处,收拾好衣物,第二天搬进了兰珏的府中。

兰珏去司部衙门前,已吩咐过管事的,孙管事和颜悦色地带他去了已经安排好的厢房,还带了裁缝替他量身,做新衣袍。

兰徽的西席先生吴士欣比张屏大了三四岁,是南方人,白白净净,脾气极好。他教兰徽,本来就没太多事,便只让张屏帮他整理兰徽的功课。

吴士欣带张屏去见兰徽,兰氏父子都生得极其漂亮,但兰徽与兰珏长得并不太相像,反倒和张屏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桐倚有些神似,兰徽打量了一下张屏,不感兴趣地继续埋头盯着书本。吴士欣给他讲书,他恹恹地听,手里的书半天不翻一页。

讲完一堂课后,吴士欣悄悄向张屏道,徽少爷前几天去柳府撞了鬼,最近都不精神,身上还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着实有些蹊跷。

吴士欣去如厕,让张屏看着兰徽做功课,兰徽在纸上软趴趴地乱涂,张屏把住他的手,将他握笔的姿势扶正:“习武须得循序渐进,太急于求成,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兰徽手一抖,猛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张屏的视线淡淡扫过他红肿的手边跟袖口露出的青印儿,并未回答,面目表情地盯着着兰徽泛黑圈的双眼:“连夜修习内功,更不可取,精气神亏,凡事无所成。”

兰徽眨眨眼,抓住他的袖子:“别,别告诉我爹……”

张屏摸摸他的头:“暂不要熬夜,劈砖头,练轻功。”

兰徽立刻点头。

晚上,兰珏回到府内,发现兰徽居然挺乐意多出一个张屏教他,不禁有些意外。

兰珏用完晚饭,沐浴完毕,到后园散步,听见假山后隐隐有说话声,依稀是孙管事在叹息:“……你的境遇,着实可怜,但在府里祭拜,万一被老爷知道了,你的饭碗也就没有了。也罢,我有个侄儿,在试院做事,我看能否叫他带你进去……”

另一人的声音饱含着感激道:“多谢孙叔。”居然是张屏。

兰珏不动声色地绕路回到小厅内,吃了两杯茶后,才着人把张屏叫来,屏退左右,含笑道:“本部院之前说你死板,竟是看错了你。你为了查案,居然想着了在本部院的家里找门路。”

张屏耷着眼皮站着,不吭声。

兰珏的双眉挑了挑:“你哄孙管事的活泛都到哪里去了?你家有哪位先人,要到试院中祭拜啊?”

张屏闷声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学生想知道杀马廉的真凶到底是谁,才要进试院查看。”

兰珏搁下茶盏:“马廉一案,自有刑部在查,你信不过王侍郎,想要自己查也罢,本部院记得,马廉是被仇杀,与试院有什么关系?”

张屏道:“有一件事,学生觉得蹊跷,当日进场时,马廉抽中了十四号试房,与监场官争执了起来,他说是因为试房死过人,觉得不吉利,所以要换。与他平时行事不符。”

按照马廉平素为人,绝对不可能得罪监场官。

“学生觉得,倒像是他要告诉谁,他在十四号试房一样。”

兰珏道:“你怀疑他事先和人串通好了作弊?如果他真要作弊,肯定连监场官都打通,就算没有打通,帮他作弊的人,也肯定有能力弄到他的试房号。他何必多此一举?”

张屏不做声。

兰珏抿了口茶,张屏又道:“考试的时候,我对面的空试房中,有人在哭。三百五十六号试房的考生,第二天发了羊癫疯。”

兰珏浮起一抹笑:“你是想说,那试子发了羊癫疯,是被鬼吓得?”

张屏肯定地道:“不是鬼。”

兰珏拨了拨茶叶:“也罢,你如果真的闲得想查案,就先帮我一个忙。徽儿撞了鬼,这事你可能听说了,就是柳大人家的一只鬼笔筒闹得。你明天,帮我去灵觉寺,问问住持大师,柳大人亲自去他那里,请得什么符,我也想请一套。”

王砚在司部衙门中看卷宗一直看到晚上,属下忽然前来禀报道:“侍郎大人,令弟来了。”

只听门外靴声橐橐,果真是王宣的声音笑吟吟地道:“哥,你居然为了公务连家都不回,大嫂还以为你在外面养了小歌妓,特意来让我抓你回家。”

王砚合上卷宗,站起身,看向迈进门槛的王宣按了按太阳穴:“你平时总嫌刑部晦气,怎么今天过来了?”

王宣道:“奉了娘、二娘和大嫂之命,就算再晦气的地方,我也要来啊。爹爹有令,今晚都回家里吃饭,大嫂下午就到了,娘和二娘亲自下厨替你炖了好汤补身体,赶紧跟我回去喝。”

王砚无奈道:“你捧着这么大一口尚方宝剑过来,我哪敢不回去。要是耽搁了,大娘和娘非把我剁了炖汤不可。”

王宣笑眯眯道:“你知道就好。”扯着王砚出了门。

次日早上,王砚刚到刑部衙门,孔郎中神色凝重进了务政殿内,插上内间的门,低声向他道:“侍郎大人,出事了。柳府的两个丫鬟,在牢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