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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疟疾(1 / 2)

作品:《养了一只小狼崽

陆云泽一直觉得,自己重生这一辈子,是来改变姥爷和贺邵承的命运的。

他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生也能够改变别人的命运。

如果他没有去当志愿者,或许王成就不会主动参与抢险,也就不会触电身亡了……他们一家肯定还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就算房子被淹了,被褥、床榻、枕头一时半会儿都睡不了——但至少,王成还活着,还有坦荡和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其他所有人都在伤心地为王成落泪,伤心他们失去了班级里的一位同学,恐惧生死这种事就发生在他们身边;但只有陆云泽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张着唇,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这个上午的。其他来上课的老师也都听说了王成的事情,不少也跟着落了泪;还有老师带来了一束菊花,放在王成空着的课桌上。

陆云泽就在后面,刚刚好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一束菊花。

他像是僵了似的,一直到中午午休时都没动,还是贺邵承把他拉着,才终于站起来的。

“贺邵承……”陆云泽一开口,嗓音都哑了,“贺邵承……”

贺邵承紧抿着唇,面孔也板着。他当初是和么儿一块儿去接送的王成一家,当然听到了王成那句要一起加入抢险队的话。

“么儿……乖,我们先回家。”

陆云泽看着他,忍不住地就抽噎了起来。

但他还知道这是外面,因此一路上都被贺邵承拉着手在走,还没有哭到多么失态的地步。每一步都恍恍惚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往那个方向。这样的情况,中午也肯定不在外面吃饭了,贺邵承直接就带着么儿回了家。曾姥爷今天已经去辣酱厂赶忙安排发货了,因为之前打广告和政府点名表扬的事儿,辣椒厂生意好得简直要疯了。他已经复工复产了几天,每天都忙得老晚才能回来,所以这会儿家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云泽一回卧室,就又哭了。

他坐在床边,紧紧地抱着贺邵承的腰,一边哭一边低喃着“怎么会”这三个字。贺邵承能理解他此刻的惊慌和愧疚,但他到底比么儿冷静许多——

“么儿,王成的去世……我们都不想看到。但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是电和水让他走的,不是你,么儿……”

“不……贺邵承,你不懂……”陆云泽哭得眼眶都红了,嗓子也哑哑的,“是我的错……如果我没去,他说不定就不会参与抢险队,更不会在外面淌水触电了……”

他无法把自己上辈子的事情说出来,此刻便只能不断得落泪。

贺邵承紧抱着怀里的么儿,清晰得感觉到胸口的衣服已经潮湿了一片。

对他来说,失去一个同学固然难过,但或许是经历的太多,贺邵承心里也始终把亲人,同学的位置分得很清楚。尽管,听到王成去世的消息,他也十分哀伤。但在贺邵承心口最深的那个圈里,只有么儿和曾姥爷。

只要这两个人还在,他的情绪就能够保持平静。

“么儿……乖,不是你的错。”

“呜……可是,是我……”陆云泽哭得颤抖不止。

“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我也难逃其咎。”贺邵承垂下了眸,轻轻地抚摸着么儿的发丝,“去他们家帮忙的不只是你,还有我。王成也是看到了你和我两个人……才打算一起参与的。我平常和他打篮球打得多,论关系,我比你和他熟多了。如果我不在那里,或许王成还不会有那个念头……”

陆云泽含着泪看向贺邵承,再一次摇了摇头。

他知道贺邵承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只有他一个人明白,他自己现在做所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拨动命运的齿轮。他本来不应该在县城读书的,他应该在村上,根本没淹到水的村上。他重生以来是让他们家过上好日子了,可是不是还有许多无辜的人也因为他改变了原本该有的人生呢?

过去的时候,他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现在,一条人命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能说,只能一个人压抑着这份知道真相的痛苦。眼泪不断的从眸中滚落,他抱着贺邵承哭得越发痛苦,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吃饭。贺邵承皱着眉,把么儿哄到了床上,给他不断的用帕子擦拭眼泪。等到陆云泽哭得不那么厉害了,他才去厨房烧了点米粥,打算让对方至少吃上两口。

但陆云泽已经带着泪睡着了。

他陷入了那个,最让他恐惧的记忆中。

急速行驶的汽车,他在副驾上的质问,以及贺邵承仓促但却做好万全准备的回答。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那一辆来撞他们的卡车,或许他已经和贺邵承去了香港,在那里开始新的人生了。

他们会结婚,会在一起度过余生……

可是没有如果。

车子被撞下了山,贺邵承被树枝刺穿了胸膛。

耳畔又一次回想起那沉闷的声响,陆云泽惊慌得打了灯,看到了男人满身是血的模样——

一碗粥放在了床头,短时间内是不会吃的了。么儿不动,贺邵承也没有吃饭的念头,打算下午就不去学校了,让么儿好好的在家里调整一下情绪。毕竟王成的课桌就在陆云泽的面前,多看一眼都会让对方的情绪继续陷入不稳定之中。他想了想,便上了床,仔细的把么儿搂进了怀里,让他睡在自己的胳膊上。

陆云泽皱着眉,似乎连睡觉都很痛苦。

贺邵承便轻轻地抚摸起了他的背。

他是不困的,他只希望么儿能够舒服一点,安稳一些,好好的睡上一觉,把所有的悲伤和惊慌都发泄掉。然而这样的安抚却没能起到效果,反而让陆云泽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继续抚摸时,在他怀里蜷着的人却是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要!!!贺邵承!!!不要!!”

“么儿!”

贺邵承猛得绷紧了身体,用力的摇晃醒了面前的人。

陆云泽带着泪,恍惚的看着他,还根本分不清此时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少年贺邵承的面孔和上一世最后的模样重合了起来,让他痛苦不堪。

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眼角淌到了两侧,他仓皇地伸手去摸贺邵承的胸口,嘴里还在喃喃“不要”这两个字。手心触碰到的地方是完整的,那里没有树枝,也没有血,只有一下一下清晰的心跳……

贺邵承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陆云泽这才不那么害怕了。

但他还是大哭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人,“呜……呜……贺邵承……贺邵承……”

“么儿……”贺邵承的唇死死地抿着,“做噩梦了?乖,不怕……不怕……”

温暖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肩膀,胳膊;可也没能完全稳住陆云泽的情绪。

他始终都紧抱着贺邵承,生怕自己一松手,对方就又走到那样的结局上去了。他的重生能害死一个无关的人,他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能改变贺邵承的命运呢?万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好心办坏事……

“呜……贺邵承,你别走……你别走……”白净的面孔已经因为落泪而泛起了绯红,他脸上总能瞧见的小酒窝此时也根本看不到了,只剩下满满的痛苦,“贺邵承……”

一整个下午,陆云泽都在梦醒之中挣扎。

他哭得太累了,控制不住地就闭上了眼,可闭上眼后脑海里又浮现出王成的面孔,上辈子贺邵承的面孔……让他内疚,让他害怕,于是又不断地惊醒,抱着贺邵承继续哭。贺邵承也根本没有休息,始终都在搂着么儿,哑声哄着对方。手掌不断地拍抚着么儿削瘦的脊背,他也隐约的听到了几句“不要死”,但他不能确定前面含糊的那个名字是自己。

么儿刚才……为什么,会喊着他的名字大哭?

王成去世了,他可以理解么儿此时的痛苦;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贺邵承紧紧地皱起了眉,把这个疑问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曾姥爷回来时,没瞧见外孙和小贺过来迎接,心里还挺纳闷。

因为之前捐款的事儿,他们厂子确实是出名了,光今天接到的订单就不少呢!现在物流运输也恢复了,一天就把库存拖了个干净,让他不得不又安排了紧急生产。当时提前把东西搬到二楼去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他曾老头辣酱没有遭遇任何损失,所有的东西都还好好的放着呢。但开口笑厂子就惨了,尽管身处地势比较高的地方,但他们厂子是凹进去的,一下雨,那水不就淌进去了嘛!排水系统排不了那么多的时候,整个一楼仓库就给淹了一半。尽管后来也有抢险队过来帮忙抢救,可还是淹了不少的库存,这会儿不知道挑挑拣拣,还能不能重新整装出货。

损失大了去了!

虽然挺感慨的,但毕竟没损失到自己头上,辣酱厂生意又好的出奇,曾老头心情当然不错。他回来时还去带了两刀新鲜的肉,又顺路买了点么儿和小贺喜欢的菜,放下了塑料袋之后才上了楼,一边走楼梯一边喊着“么儿”“小贺”。

贺邵承听到了声音,又抚摸了一下陆云泽的脸颊,这才翻身下床,走到了卧室门口。

瞧见他,姥爷还挺高兴,“小贺诶,我卖了空心菜会来,今天给你们烧个蒜泥空心菜……”

“姥爷。”贺邵承抿了抿唇,“么儿……可能,不想吃。”

“诶?怎么了?”曾老头一愣,往屋里头看了看,只见自己外孙正蜷在床上呢,小脸也泛起了红,“发生什么了?”

“我们班的一个同学……在参与抢险救援的时候,触电去世了。”贺邵承也垂下了眸,“就是我和么儿之前去帮忙转移的那一家……当时,那个同学说也要学我们,这才参加的抢险队。”

曾姥爷一惊,眼睛都瞪大了。

这次的水是大,可听说身边死了人的,这还是第一例。他这下也沉默了,一个和外孙一样大的孩子,在参与救援时去世了,他家父母得多伤心呢?

他自己也是为人父母的,女儿也离家出走了那么多年了,再明白不过这种感觉。更何况……这还和他们家稍微有点关系……

参与救援的时候……走了。

唉,怎么就有这种事儿呢?

他拍了拍贺邵承的背,又沉沉得叹了口气:“好了……姥爷知道了。这样吧,你今天先好好陪着么儿,之后等那家办丧事了,我们再送点钱过去……”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

“么儿情绪……怎么样?”

贺邵承转头看了一眼,“不是很好。么儿觉得是他的错……姥爷,我也不饿,您自己先弄点吃着。我回去陪他。”

“好……好,你饿了就出来,姥爷先把饭菜烧好了热在这儿。”曾姥爷走进屋里,稍微看了看外孙,摸了摸陆云泽有些发烫的面孔,这才去厨房先把饭菜备着了。

贺邵承则又回了屋里。

陆云泽虽然闭着眼在睡,但却很紧张地揪着一点枕头,一直到重新落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时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然而这样的安稳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是又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陆云泽再一次蜷缩在贺邵承的怀里,沙哑地啜泣了起来。这样反复的哭泣实在是很消耗体力的一件事情,他的眼眶此时也已经完全肿了,原本白净的面孔此时已经狼狈不堪。贺邵承却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有满满的心疼,一直都睁着眼睛没睡,轻轻地拍抚着么儿的背,动作温柔又仔细。

他以为只要让么儿把情绪发泄出来,就能好了。

然而,半夜的时候,陆云泽却是蜷缩在他怀里,冷得发抖了起来。

在这样七月份的时候寒战,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让贺邵承都不住得皱眉。而陆云泽此刻也不会做别的了,只会不断地在贺邵承怀里蹭,带着哭腔喃喃“冷”这个字。贺邵承紧紧得搂着他,把被子也死死得压住了,整个被窝里热得他额头上都满是汗水。然而陆云泽的冷还是没有任何好转,连手脚都明显的泛着冰凉。

“么儿……?么儿……?”

贺邵承抿着唇,觉得情况不是很对。

这种天……怎么可能会冷呢?

但他此刻也只能搂着么儿,去感受他体温的变化。

屋里此时关了灯,就一点点外面的月光,让贺邵承看不清陆云泽此时的面色;否则他就要惊愕的发现么儿的面孔已经泛起微微的青了!他不断的搂着么儿,用体温去温暖他,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这股冷意才在陆云泽身上退了。

但他接着又觉得热了起来。

面孔也红扑扑的,整个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滚烫滚烫。这样的热让陆云泽头疼不堪,呼吸都带着能灼伤的炙热,肠胃也泛起了恶心,最后就开始在床上干呕,根本无法好好的入睡了。贺邵承再怎么不懂医理,此时也意识到不对了,不顾这是半夜,立刻就去敲开了曾姥爷卧室的门。

曾老头也纳闷着呢,刚从床上爬下来,结果就听小贺说,外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完了!么儿打摆子了!”曾老头猛的一拍大腿,“快,快,送他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