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山？哪来的树？

林栊气坏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了这样莫名奇妙的人。

哦，好像确实有树啊……但跟这个男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吧！

几人赶紧把昏死在地上的大胡子搀扶起来，林栊查看了他的伤势，眉头皱的更紧了。

肋骨断了四根。

“朋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林栊看着季末毫无表情的脸，脸色阴沉。

“我这兄弟只不过是想要借个道而已，你竟然不由分说就把他打成这样子？你最好祈祷他不会有什么事情，不然我们……没完！”

对于他们来说，放狠话显得毫无必要。但语言的魅力本身就在于此，不仅可以拖延一段时间，还可以帮助他们判断局势。

见季末没有动作，林栊眼神示意了一下刀疤脸和光头，两人对视一眼，架起大胡子起身就想走。

几人都不是蠢人，事实上像他们这样手上或多或少几条人命，又不在监狱里的，都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

这个黑衣男人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偶然。

大胡子刀疤脸和光头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林栊相对来说要强上不少，但他们都处在入劲的层次。而他们眼前的这个黑衣男人，很可能已经达到了明劲甚至更高！

能够一瞬间把大胡子重创，纵然有几分偷袭的嫌疑，但是他们几个也绝不会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能有这样的保镖，那个胖子的身份显然也不会多么简单。

在林栊的心里，庞盘和季末的身影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早知道就先调查一下好了！林栊苦涩地想到，就算是素来张扬无畏的白越山白爷，也不会轻易地选择与这样背景的人为敌。

林栊本来以为自己是猎人，没想到局势一下子反转过来，猎手另有其人，而自己则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林栊慢慢地往后退，眼睛紧紧地盯着季末。现在不要说打断庞盘的两条腿去换白家的赏金，他只想平安无事地离开这个巷子，离开那个男人似乎无处不在的视线与压力中。

可是，这个黑衣男人当真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离开吗？

起码如果立场互换的话，林栊觉得自己肯定不会。

“别着急走。”林栊听见那个男人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眼前一闪，男人离他们的距离赫然只有几步之遥！

“你的兄弟受的可不是什么小伤啊，不赶紧打一二零等下死了我还得负责任。”

季末一步跨出，站在了林栊等人的跟前。

“还有，就算不过去，还是要交买路财的。我的买路财呢？”

林栊好像看到了男人墨镜下漠然的目光。

“跑！分开走！”林栊大喝一声，身体像利箭一样飞窜了出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话音未落，光头和刀疤脸同样以着极快的速度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掠而去，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大胡子被丢在了地板上，竟是没有一个人管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兄弟安好。

季末看着他们迅速远去的背影，再看了一眼死狗一样软趴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大胡子，嘴角扬起一道讥讽的笑意。

季末失去了找那些宛如丧家之犬惊慌逃窜之人麻烦的兴趣，他有些百无聊赖地踹了一脚昏迷的大胡子。

脚边的男人毫无动静，像是一具尸体。

纸糊一样的身体。

季末摇了摇头。

他慢慢走出了巷子，阳光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驱散了那些无处不在的阴影。

季末看到了桥廊上年轻的情侣，芊湖之上波光粼粼。

庞盘和苏梦也看到脸上带着硕大墨镜的黑衣男人，他身后的巷子暗的没有一丝光。

“末哥，末哥！这里……”

庞盘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像个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

苏梦安静地倚靠在男孩身旁，脸上笑靥如花。

季末轻轻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恭喜。”

……

林栊感觉到胸口快要炸开了，严重缺氧的窒息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慢慢包围。

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停下脚步。

虽然他们兵分三路，但是谁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倒霉蛋。

师傅说过，要想跑的够快，活得够久，就要时刻想象身后有千军万马在追赶。

事实上，林栊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种久远的感觉了，久远到他的前半生，和师傅那些在山上的生活，似乎从未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过痕迹。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令人熟悉，令人……厌恶。

林栊的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背后同样全是冷汗，矫健的身影在地形极为复杂的街头小巷中穿梭。

死亡的威胁悄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是的，在跟季末眼神接触的一瞬间，林栊丝毫不怀疑那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扭断他们的喉咙。

这是一个武者的先天直觉。

尽管隔着一副墨镜，林栊还是能看到隐藏在那双瞳孔深处压抑的暴虐与杀意。

那是一个稍微撩拔就会爆开的核弹。

林栊闪身进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中，像条毒蛇一样蛰伏起来，但却没有毒蛇的攻击性，此刻林栊乖巧的就像一只小白兔。

确认身后并没有追兵之后，林栊一颗时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