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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礼物(2 / 5)

作品:《剑来

韦谅最后笑着离去,只是提醒小姑娘在书信与都督府一事上,保守秘密。

元言序的爹娘和家族客卿在韦谅身影消失后,才来到小姑娘身边,开始询问对话细节。

小姑娘不敢隐瞒,但是一开始也想着要保密,答应那位先生不说都督府和书信的事情。

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给那位家族客卿老先生抓住了蛛丝马迹,一番神色和煦却暗藏玄机盘问,元言序纠结许久,拗不过爹娘的殷切追问,只得和盘托出。

老客卿开怀不已,与中年儒士窃窃私语,说那人必然是那座大都督的供奉修士!说不定还是韦大都督身边的红人!

元家有福了!

元家老客卿又叮嘱那位儒士,这些山上神仙,性情难料,不可以常理揣度,所以切不可画蛇添足,登门拜访感谢什么的,万万不可做,元家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夫妇二人,激动万分。

只有小姑娘对那位神仙先生满是愧疚,蹲在栏杆旁,觉得有些失落。

已经走远的韦谅叹息一声。

这类小事,谈不上让韦谅失望,更不会因此就反悔,只是没有惊喜罢了。以后在青鸾国京城只算二流世家的元家,一旦遇上麻烦,哪怕那封书信无法寄到都督府,他韦谅仍然会出手相助一次。

不过那个名叫元言序的小姑娘,已经失去了一桩可以踏上修行路的仙家机缘。

只是韦谅同样知道,对于元言序而言,这未必就真是坏事。

能在世间得一个安稳,已经殊为不易。

上了山修了道,成了练气士,一旦开始跟老天爷掰手腕,不提人道之善恶,只要是心志不坚者,往往难得善终。

————

陈平安牵着裴钱的手返回渡船房间。

裴钱破天荒说今天要多抄五百字。

陈平安没有阻拦,只是提醒今天多写的,不能算是明天的。

裴钱挺起胸膛,说那当然。

抄书的时候,黄皮小葫芦被她搁放在手边。

陈平安坐在桌对面,继续翻看一本经由崔东山提醒后购买的法家书籍,不是什么孤本善本,但却是属于那类支撑起三教百家的根本“正经”之一,关于读书一事,陆台给了陈平安的建议,陈平安都记在心中。比如读书之法的先厚再薄,以及“顺藤摸瓜找亲戚”,以及挑书的诀窍,别看诸子百家学问驳杂,汗牛充栋,书海无涯,其实便是书籍流传最广的儒释道三教学问,真正需要当得起“开卷有益”四字的书籍,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十本,世间所有七十古稀年的凡夫俗子,都可以精读细读反复读。

所以陈平安所选三本法家典籍,也就只是确保版刻无误而已。

今日之事,裴钱最让陈平安欣慰的地方,仍是先前陈平安与裴钱所说的“发乎本心”。

做错事,先与人由衷道歉。

再就是如今的裴钱,跟当初在藕花福地初次见到的裴钱,天翻地覆,比如从风波起到风波落,裴钱唯一的念头,就是抄书。

而不是在转身就咒骂那伙人不得好死之类的。

陈平安问道:“裴钱,给那家伙按住脑袋,差点把你摔出去,你不生气?”

“气啊。这不在来的路上,我就在肚子里骂死他们了,八个大坏蛋,每个人的死法都不一样哩,比如被师父教训了的家伙,出门不小心崴脚,掉下渡船,啪叽一下,摔了个稀巴烂。那个按照老厨子交给我的面相说法,叫卧蚕厚而鼓者的臭娘们,突然跟人吵架,然后被人左一巴掌右一耳光,最后给人打得满嘴牙都找不到,哈哈,还有那个尖嘴猴腮的,吃坏了肚子,渡船上没有郎中救治,满地打滚,嗷嗷叫……”

裴钱忙着专心抄书,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蓦然惊醒,苦着脸,“师父,敲板栗,还是扯耳朵,看着办。”

陈平安没有如何生气,笑问道:“那如果……”

裴钱好似晓得陈平安要问什么,挺直腰杆道:“师父你放心,我也就是想一想,让自己乐呵乐呵,就算我哪天练成了绝世剑术和无敌拳法,碰到这些家伙,也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的!至多就像师父这样,踹他们一脚。”

陈平安好奇问道:“为什么?”

裴钱一脸天经地义的神色,“我是师父你的徒弟啊,还是开山大弟子!我跟他们一般见识,不是给师父丢脸吗?再说了,多大事儿,小时候我给人揍啊给人踹啊的次数,多了去啦,我如今是有钱人哩,还是半个江湖人,度量可大了!”

朱敛刚好带着石柔推门而入,伸出大拇指,“裴女侠的马屁功夫,愈发炉火纯青了。”

裴钱继续埋头抄书,今天她心情好得很,不跟老厨子一般见识。

陈平安对朱敛说道:“等下那伙人肯定会登门道歉,你帮我拦着,让他们滚蛋。”

裴钱突然问道:“师父,为啥不见,与他们讲讲道理呗?”

朱敛笑道:“你懂个屁。”

裴钱破天荒没有顶嘴,咧嘴偷笑。

上次在离开狮子园的小路上,她就抓个屁给朱敛和石柔猜,所以老厨子你才是真懂个屁呢。

朱敛站在裴钱身边,看她抄书,写字的章法,应该是跟陈平安学的,如今写得勉强算是端正了。

朱敛一边看她一丝不苟写字,一边说道:“少爷与这种人好好说话,他们当面肯定心悦诚服,嘴上说些以后肯定不再犯的屁话。转过身去,就蹬鼻子上脸,指不定就会引以为傲,逢人就说与少爷不打不相识,下了船,继续混他们的江湖,就有了个一渡船人都可以证明的剑修朋友,如何不让人忌惮,你以为是小事?”

裴钱抬起头,疑惑道:“咋就是朋友了,我们跟他们不是仇家吗?”

朱敛坐在一旁,淡然道:“我们知道,江湖不知道。”

裴钱停下笔,气得她另外一只手一拍桌子,“江湖咋这鸟样呢!”

陈平安笑道:“好好抄书,争取要一鼓作气写完,中间最好不要磨磨蹭蹭。”

裴钱哦了一声,继续抄书。

果然。

门外廊道响起一阵脚步声,多是三四境的纯粹武夫,只有一位五境。

开始敲门。

朱敛打开门后,一脚将其踹飞出去,“少来这边打搅我家少爷的清净,再来碍眼,我见一个拍死一个。”

那伙人战战兢兢,低头哈腰,一窝蜂告罪离去。

这条廊道,附近房间差不多有半数打开,都很好奇接下来是一言不合的血溅三尺,还是书上所谓的江湖美谈。

结果是这么个光景,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有几位山泽野修,倒是心中好受些。

若是真给那帮莽夫因祸得福,攀附上了这么个深不见底的年轻剑修,他们还不得眼红死。

看着安安静静看着裴钱抄书、一笔一划是否有纰漏的陈平安。

石柔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数百年的鬼物岁月,都活到了狗身上。

他不是还没有二十岁吗?

对于人心细微,不该看得这么透彻吧。

陈平安突然转头,笑问道:“你看我半天了,干嘛?”

石柔有些羞赧,摇摇头。

见陈平安脸色古怪,石柔便害怕他想岔了,误以为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石柔愈发不自在,猛然起身,拧转腰肢,走了。

陈平安一头雾水。

他就是觉得给一个“杜懋”这么盯着,他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