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平以为她是关心自己，暗暗感动了一番，道：“我先休息了，你早点睡吧。”

“晚安叔叔。”

“嗯，晚安。”

挂断电话，秦意浓走到门口，扒开猫眼往外看了看，走廊里寂静无声，深夜更不会有人，但她还是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坐回了床上。

翌日早上，秦意浓特意早下楼了一刻钟，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

唐若遥从电梯里出来，走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

秦意浓摘下墨镜，扫了眼她的眼皮，很好，没肿，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了起来，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昨晚没睡好？”秦意浓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

唐若遥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停顿两秒后，才答道：“有点。”其实是没睡，熬夜给角色重写小传，分析感情，研究前人的优秀表演。

“韩导骂你了？”

“……没有。”唐若遥抿着唇否认，愁眉轻锁。太丢人了。

“小朋友。”秦意浓笑了声。

唐若遥从中听出了一点亲昵的味道，在耳廓舌尖轻柔地萦绕了一会儿，再浸入心田。

“车到了，我先走了，片场见。”秦意浓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白天拍的是另一场。

唐若遥趁化妆的时候眯了一会儿，稍微补足了精神。韩玉平过来讲戏的时候她记起昨晚的惨痛经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一只柔软的手掌从后抵住了她的背，止住了她后退的步伐。

背后的温暖触感让唐若遥晃神片刻，她不自在地侧了侧头，紧接着耳畔传来低柔的一声：“不要怕。”

秦意浓说完这句便回到了安全距离，有意无意地将唐若遥半个身子护在身后，朝韩玉平挑起一个慵懒的笑：“韩导今天容光焕发啊。”

韩玉平敷衍道：“托你的福。”

他看向秦意浓身后的唐若遥，两人站一起，索性再懒得往那边走，就此停下讲戏。

秦意浓让开了位置。

唐若遥朝她的背影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韩玉平走后，秦意浓偏头对唐若遥道：“韩导严厉了点，但心是好的，习惯一阵子就好了。别怕挨骂，也别产生抗拒心理。”

“我知道。”唐若遥半垂眼皮，轻轻地说。

“刚刚那样往后退的举动，以后不要再有了，被他发现你又要挨骂。”

唐若遥又嗯了一声，态度乖巧：“谢谢秦老师。”

秦意浓忽然有些词穷，无可无不可地唔了声，去镜前准备了。

唐若遥随后跟上。

“《本色》第四场一镜一次，action！”

……

沈慕青下班回家，见到隔壁院门口蹲着一坨，百无聊赖地用棍子戳着地上的土。

沈慕青从对方长长乌黑的马尾和身上标志性的校服辨认出了对方，她挪步上前，弯下腰，声音轻柔地询问：“韩同学？”

韩子绯猛地抬头，眼睛睁大，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

“沈老师！”她脚尖在土上用力蹭了蹭，慌忙站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对方都莫名其妙地紧张，心跳加速，手心沁汗，好像生病了一样。

“你怎么在门口蹲着？”沈慕青问。

“我……”韩子绯清了清嗓子，说，“没带钥匙。”

“不介意的话，到我家先歇会儿吗？”

“……打扰了。”韩子绯愣了一愣，端正脊背，彬彬有礼地说。

这要是被方姣看到，应该会怀疑她女儿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沈慕青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似乎略有惊讶。

方姐一直跟她说这个女儿非常不着调，让她平时要是看见，帮忙教训教训，这不是挺斯文知礼的一个小姑娘么？

她是个很少表达强烈情绪的人，脸上的表情一直浅淡温和，要不是韩子绯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都发现不了这个小表情。

沈慕青回身开门锁：“请进吧。”

入目便是一树火红，韩子绯边往里走边闲话道：“这株凤凰木我小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现在越长越大，都快长进我们家了。”

“很漂亮。”沈慕青循着她的视线往上望，修长的天鹅颈弯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耳畔的发丝柔柔地垂在雪白的颈侧，黑白格外分明。

不及你。

少女在心里说。

院子里有桌椅，眼见着沈慕青要把自己往那儿领，然后她自个儿往屋里去，韩子绯忽然开口：“沈老师，我有点渴，你家有水喝么？”

沈慕青止住脚步，温温道：“有的。”

韩子绯打量着一楼，听说一户人家的装修细节最能代表女主人的审美。这个家给她的第一眼感觉非常精致，无论是一尘不染的地面和桌椅，还是整齐摆放的家具，都能看出对方是个精于操持的人。

最里间还有一整面的落地书架，藏书量比韩子绯从小到大用过的教科书和习题册多多了。

水要现烧，沈慕青在厨房，背对着少女站着，身后炽热的视线让她颇觉不自在，她回过头，却见对方在认真地盯着书架看。

那道目光又似乎是她的错觉。

“小心烫。”沈慕青用搪瓷杯倒了碗水递来，温柔地提醒。

她白皙的脸颊被厨房的热气烤得泛红，汗水细细密密。

韩子绯出神半秒，慌忙两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像是冷玉。

她的手颤了一下。

……

“卡！”

唐若遥提着一口气，紧张地等待着，韩玉平对着回放看了两遍，扬声说：“不错。休息一下，待会再来一条。”

虽然没有一次过，但唐若遥已经满足了，最起码没有吃ng。

她低头苦笑了下。

“没自信了？”秦意浓的助理在给她擦汗，她乜斜着眼瞧过来。

“不是。”唐若遥马上否认。

秦意浓张了张唇，好像要与她说点什么，韩玉平把她们俩都叫过去了，先冲秦意浓一点头：“正常发挥，很好。”

轮到唐若遥了，她绷紧了头皮。

秦意浓好笑。

韩玉平：“小唐这次发挥得不错，有个眼神不到位，还可以更好。”

唐若遥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问：“哪儿？”

韩玉平：“院子里，你看沈慕青的那一眼，过于隐忍了。你才十六岁，没有感情经历，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她，怎么会那么克制呢。”

唐若遥点头。

秦意浓在旁听着，想起一桩往事。

她刚和唐若遥相处不久，就发现对方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大概是迷恋她的外表，时不时地对着她出神，被揭穿就不好意思地笑，那时秦意浓没放在心上，这样的目光她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太多次了。直到有一天，秦意浓发现自己对不上她的眼神了，每次看过去，她都慌忙别开眼，假装在四处看风景，耳根却红了。

演技拙劣得不行。

从那时起，她应该是喜欢上自己了。

秦意浓知道她喜欢自己什么，喜欢她漂亮的皮囊，喜欢她强大的光环，喜欢她的温柔体贴，或许，还喜欢自己看她的眼神。

但她迟早有一天会发现，她喜欢的那些大部分都是假的。皮囊终究会老去，她只是芸芸众生里毫不起眼的一个，不温柔，也根本不体贴，她不会爱人，也没有资格被爱。

就像电影里的沈慕青一样，配不上她的爱。

秦意浓不动声色地仰了仰脸，悄悄地走开了。

“《本色》第四场一镜二次，action！”

唐若遥补拍了那个镜头，把眼神从五分克制变成了三分克制七分放肆，过了。

接下来一镜是韩子绯家回来人，韩子绯赖不下去了，回了自己家，在房间里默默地拿出了事先藏进书包的家门钥匙。只要不演和父母的对手戏，唐若遥的表演基本挑不出什么瑕疵。

傍晚收工，韩玉平吝啬地给了唐若遥一个笑容。

昨晚频频ng的那场戏被暂时延后，还没排表确定时间，唐若遥绷了一天的神经得到了短暂的放松，她在片场转了一圈，没看到秦意浓，没问，自己收拾东西走了。

收工得早，唐若遥让辛倩给她备了份水果，放在电脑旁，争分夺秒地给ng的那场戏做准备。她可不想再挨一晚上的骂。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她按下暂停，活动酸疼的脖颈，听到耳畔细微的一声。

嘀——

房卡刷开房门的声音。

秦意浓？

唐若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起来确认，捞过一旁的手机，点开剧本讨论的群，群消息还停留在她上回和秦意浓互发红包的界面。

唐若遥点开秦意浓的头像，添加到通讯录，发送验证信息：【有事请教】

一气呵成。

她放下手机，掐了掐还在不住颤抖的手指，眉目平静地等待。

桌上的那盒水果见了底，手机叮了一声。

[系统消息：你和dakfjsjfa已经是好友了，可以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秦姐姐：你不是要来了解我吗？来吧，深♀入了解，越深♀越好

ps：之前文里写过唐唐私聊姐姐，但是有读者提醒我wx没有私聊功能，然而我改不了了，就当那章是架空的，可以私聊！我不要你们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说可以私聊就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