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电影《南征北战》

1942年5月14日英多新38师师部

“……敌人从南方出动，多次骚扰我军，试探性进攻，双方互有死伤，不过阵地尚未遭受敌主力攻击。新22师那个连驻守的阵地已经失联两天，虽然估计已经全军覆没，但是昨夜突然又有照明弹使用，山中也似乎还有枪声传来，不过到了后半夜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鬼子消灭了，还是还在坚持着！”

冯大勇上尉一本正经的向孙立人汇报道。

一旁的参谋长何均衡一脸低沉的点了点头。

目前新38师的情况并不乐观，不但储备物资已经见底，断后的113团被日军穿插的部队切断了和全师的联系，无法赶来英多汇合。孙立人只好命令他们向孟关方向突围，抄小路，然后在去英帕尔的路上和师主力汇合。

112和114团星夜兼程，簇拥着师部再次进驻了英多，来不及喘口气，就开始做往印度前行的准备。日军主力，虽然33师团被拦截在英多以南，但是56师团也在从北方温藻的方向开始向英多前进，试图全歼新38师。

“师坐!”

何均衡立即走到孙立人旁边建议道：

“侦查目前还没有发现挡在英多到英帕尔之间的敌人，现在机会难得，我们以112团为前导，师部居中，114团断后，立即向英帕尔出发，赶在敌33师团到来前离开英多。113团从孟关一带前行和我们汇合。那样，应该可以赶在穿插之敌构筑防线前突破，抵达英帕尔。”

“师坐！”

没等孙立人回答，一旁的萧云山就一脸焦急的凑了过来：

“新22师的部队还在抵挡鬼子，他们已经和鬼子血战了3天，保住了英多，我们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被鬼子消灭啊！”

“云山，这就是战争！”

何均衡有些惋惜的拍着萧云山的肩膀的说道：

“我知道你哥哥就是新22师那个连长，他英勇作战力战殉国，为我们新38师保住了这条撤退的道路，确实于我全师有恩。等我们脱险后，一定上报上峰，追赠其为抗日烈士，让他流芳百世，成为我辈军人的楷模。但是现在，我们首要考虑的是新38师8000多名弟兄的安危啊！现在全师疲惫不堪，弹尽粮绝，这个时候接应他们撤离，必然会被日军黏住，我们现在的状态无法和他们纠缠。必然会付出更大的损失甚至导致整个撤退行动的失败。”

“师坐！”

萧云山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孙立人，却再次被何均衡不由分说的打断了：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连有可能已经全体殉国，日军已经在调整最后的攻击部署。就算他们还在作战，我们对敌人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在这样狭窄的地形如果遇上鬼子的机械化部队，那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我们不能用一个师冒险去换一个连，只有撤退，将来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

萧云山没有搭理何均衡，只是咬着牙对孙立人说道：

“师坐，当初仁安姜的时候，我们情报不明，兵力不足，何尝不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和鬼子硬拼去解救英军？现在遇到我们自己的同胞兄弟被围，就可以见死不救了？”

“放肆！”

何均衡刚想训斥，就被孙立人伸出手示意两人停止：

“新22师那个连有没有通讯传来？”

孙立人转头向冯大勇问道。

“报告，从昨天起就没有了”

冯大勇急忙说道。

“你们有没有试图和他们取得联系？”

孙立人继续问道。

“尝试派过三拨人，都遭到鬼子伏击，7死9伤，没有能联系上。”

“最后那里发生战斗是什么时候？”

“昨天凌晨，可以隐约听到枪声和爆炸声，还有目测到有照明弹在山谷里升起。之后就再没有响动了。不过之前萧连长通知我，他们把通往英多的道路炸断，并且炸毁山石堵塞了道路，不排除是日军夜间作业，炸开公路的行动，遭到该连残部的偷袭。”

冯大勇话音刚落，一片爆炸声就从不远处传来。接着是密集的枪声。

所有人立即做出了警戒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了消息——日军使用迫击炮和掷弹筒再次袭击了英多外围布防的部队，并且和守备部队进行了激烈的交火，双方互有死伤后日军撤了下去。

“师坐，鬼子已经向这里试探性进攻了，我建议，114团立即加强英多外围的防御，其余部队立即向英帕尔开进。”

参谋长何均衡立即建议道，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萧云山：

“萧参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是战争，你哥哥可能已经壮烈殉国，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哥的部队还在坚持，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确保整个新38师安全撤往印度。”

萧云山有些失望的而看着参谋长，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孙立人，眼含热泪的说道：

“如果我哥的队伍全军覆没，那么现在攻击我们的就是山炮，重炮，坦克。证据不是没有，但是我想现在我们最好默认他们已经殉国了，这样无论他们是不是真的殉国，我们都会比较安心。如果将来是我们新38师被困在这样的绝境，我们也希望有人能拉我们一把。”

“我们现在救了新22师一个连，到时候就会有人拉我们？就算是廖耀湘也不会领情的，还不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何均衡无不讽刺的说道。

“这恐怕就是我们老打败仗的原因！”

“你……”

何均衡刚想发作，就被孙立人按住了肩膀，对他命令道：

“我们现在还不能判断新22师的那个连是否还在，也不能判断我们救他们能不能救下来，敌情也不明。114团尚未完成集结，不少人员掉队尚未归队，我们会在这里修整到今天晚上再出发。你去想办法收集一些敌33师团的情报！如果有新的消息，及时汇报！”

“是！”

萧云山不再说什么，向两人一敬礼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9连阵地上也是一片愁云惨淡。士兵们有气无力的抱着自己的武器，坐在地上打盹。周围的罐头散落一地，很多还没有打开。几个士兵吃了一口肉罐头，竟然跑到一旁去吐了出来。

没有人交头接耳，警戒的士兵也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下面那些因为来不及收尸而腐烂变质的尸体，看着那些嗡嗡作响的苍蝇飞来飞去，落在自己身上，也懒得伸手去掸。

阵地上的武器弹药，依然储备充足，粮食和饮水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日军频繁的骚扰，让他们苦不堪言——守卫这里的士兵们毕竟还是人，连续不断的战斗消耗着他们的精力和体力。处在日军的包围圈中，又让他们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萧天河和杨成峰也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给这些士兵们打气了，两人疲惫的坐在自己的防炮洞里休息，很不到十分钟就要醒来一次，观察日军有没有什么行动。

地下掩体内不断传来的嘁哩喀喳的声音恐怕就是现在阵地上唯一的声音了。也是希望的声音，每个人都希望能够用电台要来援军，接应他们撤退。

不过大部分人也知道这是个奢望——打过几仗的基本上都见识过国军中的各种见死不救，哪怕是同一只部队的，也是如此。就算电台联系上了，在现在日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也很难有人会拼死来救他们的。

“连长，我们拼死杀出去算了。”

就连崔玮也在一旁小声建议道：“小鬼子穿插到我们后面的兵力应该比较有限，咱们集合剩下的人，拼死一战，没准还能逃到英多，和38师那些部队汇合。”

“离开这里，我们就都完了！”

萧天河苦笑着说道：“没了这里的工事，所有人脑子里就剩下逃跑一个词儿，不用日本人打，我们自己就散架了。前面挡着我们的鬼子也好，后面追着我们的鬼子也好都能毫不费力的把我们吃掉。就算有人逃到英多又怎么样？鬼子这几天兵力是越积越多，估计已经超过一个联队了，英多那点人，那么宽的防御面，他们一个突击就能突破，到时候我们依然无路可逃。”

“别说了，连长，没准英多早就丢了，那些鬼子能绕过咱们就能进攻英多！”

周向远坐在一旁有气无力的说道——他在赶着从山上翻山越岭回来时不慎崴了脚，现在行动还是不方便。

“不，英多应该还在，英多那边的枪炮声根本没多少，38师不是那种杂牌军。而且我们的通讯中断的时候，估计他们就警觉起来了。小鬼子穿插的那点轻装部队应该还不足以拿下英多。”

萧天河也有气无力的说道。

“真TM太憋屈了，这小鬼子要打就上来啊，我宁可和他们拼死，也比现在在这边等死强。”

崔玮恼火的说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了炮弹呼啸的声音。

“防炮！”

萧天河大吼一声，钻进了防炮洞里。

其实也不用他命令，这几天连续的作战，士兵们已经条件反射一般的行动起来，用最标准的动作进入各自的防炮掩体。

凶猛的爆炸声再次在整个阵地上响起，不过这一次，明显已经比之前的火力凶狠了不少。

萧天河脸色骤变，他已经听出来这不是日军常用的70MM92式步兵炮，而是105MM山炮的声音——这说明日军的兵力又进一步增强了。

炮火依然在肆虐着，这是一次比之前长的多的炮击。在9连官兵无法观测的情况下，日军已经升起了炮兵观测气球来为炮兵的轰击指明方向。

所有隐蔽的火力点早都已经被日军这些天的进攻摸得十分清楚，主要的炮击也集中在这里。其中，不少加固过，抗住了日军迫击炮甚至92步兵炮的火力点，生生被日军连续不断的105MM炮火炸塌。

当地面停止了震动，萧天河等人才意识到敌人的炮击停止了。

每个人的耳朵都嗡嗡的作响，但是没有人有时间恢复自己的耳朵，他们都知道，当炮火过后，日本人就该冲上来了。

看着那些被摧毁的火力点，萧天河知道，这一次麻烦大了。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观察一下日军的动向，无数子弹已经斜着从阵地前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