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动了动手腕想要伸入口袋，却又僵住了，默默收回了手，放在桌面上，缓慢地……收紧成拳：“……那第二个呢？又怎么解释。”

我低垂着目光不敢看他，自然也错过了他脸上复杂而隐忍的神色和那个想要掏口袋的动作，继续说道：“……我、我们五个的到来是一场带有目的性的意外，我至今也还没搞明白这场意外是以什么原理来推动的，但意外的源头就是我们五人在进行对你们所处的文学作品的二次创作过程中提出了一个‘慰问’项目，并以最终完成几个阶段性的任务来达成为期一个月的穿越世界旅行的集体任务目标——‘慰问’我们选定的目标任务。只有当我们五个人都完成各自的任务进度条，回到我们世界的大门才会打开，任务未达成或者超时都会导致回家的共同目标失败……我不确定失败后会怎样，可能是永远滞留这个世界，也可能更糟糕，原地消失什么的。”

“所以，在这个‘意外’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没有我们，我们实际是不存在这个世界的，但因为‘意外’，我此时就坐在了你面前……”越坦白反而越轻松，对话进展到这里，我心中竟逐渐平静了下来，便抬起头，目光直视坐在我对面的战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当这个‘意外’还持续时，我是存在的，而当这个‘意外’结束后……我、我们五个人，将在你们的世界，不复存在。”

“卡拉——！！”

我话音刚落，战国手中的红酒杯便随之粉碎，暗红的红酒撒了一桌，还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衫袖口，我平静地看着他，放在桌面底下的双手却将手包越抓越紧，用力到微微发抖的程度。

沉默在我们之间持续了好一会儿，我静静地与战国对视着，他眼中翻天覆地的各种情绪复杂难辨，紧绷的唇线也表达出了他此时混乱的思绪，我抿了抿嘴唇，铺天盖地的自责、愧疚感几乎将自己淹没，各种情绪堵在胸口，让我不知所措……

我该说些什么吗？

战国看起来很……吓人，我、我该怎么办？说……说点什么……

但说什么好？感觉不论说什么都是——

“所以，你选择的目标是我。”在我还在苦恼于如何打破此时的沉默时，战国却忽然冷静地开口了。

“……恩。”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用这种微弱蚊蝇的心虚语气和战国说话，我死死垂着头，思绪乱作一团。

气氛再次凝固了……

而这一次的沉默却仿佛冰冷的刀尖在我脆弱的神经上打转。

太煎熬了……

“怎么判定你是否完成了任务？”

忽然冷不丁一句问话把我吓一激灵，连忙回过神，拿过手机调出主线任务进度条展示给他看：“你看这个进度条，这个就是主线任务，只要主线任务完成率100%，系统就回判定我任务完成。”

战国也不接过去，就只是隔空看了眼手机频幕，道：“……完成度80%，只剩下‘到达马林梵多’和‘敲响奥克斯大钟’两个未完成。”

“嗯，对。”我以为他会像以往那般顺手接过去看了再给回我，结果没有，就让我举着手机放在半空……这让我有点不太好受，见他看完了就收回了手，局促不安地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点来点去：“我们也快到马林梵多了，所以……”

“所以你很快就能回家了。或者说，回到你原本的世界。”战国打断我的话语，但这一次却不再是刚才的平静沉稳，而是带上了些许怒意的低沉，我吓得不敢说话，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直面他动真火，只能默默垂下视线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

在我那阵战战兢兢和内疚感转化成委屈湿润眼眶之前，一声熟悉的叹息响起——

“……奥克斯大钟可不是谁都能敲的啊。”战国拿起一旁的红酒伸手过来给我满上，语气终于缓和了下来，小声逼逼道：“著名的奥克斯·罗伊兹号上搬下来的神圣大钟，被安置在马林梵多奥利斯广场正中间，象征着时代的开始与终结的宣告……那是你一个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异界之人能随便敲的吗，你怎么总给我出难题？”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熟悉入骨的宠溺语气，我眼角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只能装作很渴的模样立刻拿起被他倒满的杯子仰头就干掉大半杯红酒，抿着嘴唇嘀咕：“我就趁人不注意忽然冲过去敲一下，也不要求敲得多有仪式感，反正敲了就行嘛……”

战国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神色无奈地看着我，叹气道：“你做梦呢？奥克斯大钟周围平时都有一个编队的海军值守，他的象征意义这么大，只有跨年时会举行敲钟仪式，平时哪里会允许有闲杂人等在边上闲逛，除非硬闯，偷溜进去还是别想了。”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

我想他的方向倾身靠近，小小声说：“……所以，你这是要违规帮我敲钟吗？”

战国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我不帮你，你就两种结果，要么被抓进牢里蹲着、要么把我们海军本部闹个天翻地覆，这两个结果我都不喜欢，所以还是让我帮把手吧我拜托你了。”

“诶——哪有啦～～～”下意识的故作娇嗲其实是我心里防线全面崩塌的预兆，我准备了面对他的愤怒、指责、甚至翻脸分手，但万万没想到，战国的反应和回答堪称满分答卷，我其实差点没忍住泪崩当场来着。

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啊，糟糕，我真的好喜欢他……

心中那阵内疚和惭愧感混合着柔软甜蜜的感情再度涌上来，我从我的座位离开，扭扭捏捏地走到战国身边。没想到啊，宇宙直男战国先生竟然理解了我的意思，宽容地向我张开双臂，我立马踢开猫猫头毛拖鞋、提着裙子就坐上了他的大腿，搂着他脖子窝进他怀里哼哼唧唧。

“认真的？你想靠撒娇卖萌来混过去？”战国无奈地把下巴顶在我脑袋上，轻轻掐了掐我的腰，语气挫败极了：“说什么‘我早就和你说了，你不信’，啧！你还理直气壮了。”

“我真的早和你说了啊，谁让你不信来着。”我暗自松了口气，明白战国这是没要立马和我翻脸……

和对象的第一次正式晚宴就惨遭翻脸，我会有心理阴影的，绝对会。

也许是信息量太大，战国搂着我好一会儿没说话，我贪恋着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知道我需要给他时间来消化，我在等他。

我俩都不是十几岁的小毛孩子了，以战国那缜密的心思自然有他需要考虑和衡量的东西，此时短暂的温柔不过是难以持久的包容，等他琢磨明白了，自然会做出决定。

而我，只能等待着他对我下最终判决——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闭上双眼，轻声说道：

“我超喜欢你的，真的……”

然后，他说：

“啊，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