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嘉进入客房，先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让茶房将自己这一身衣裤拿去洗熨。待茶房走了，他上了床，昏迷一般的睡了长长一觉。

他一睡便是半日一夜，再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他心知自己今天是要赴死去的，也不多想。等茶房将洁净的衣裤送进来后，他下楼理发刮脸，又吃了一顿早餐——这一顿倒是吃得进去了，大概是那一场好觉，让他恢复了几分元气和知觉。

吃饱喝足之后，他在餐桌前呆坐了片刻，有点意犹未尽，还想吃更好的大菜，还想喝一点威士忌，再吃一盘冰淇淋。除了吃，他还想玩，想到处的走一走、逛一逛，想看一场热闹的好戏，然后坐上午夜的特快列车，等天一亮，他便能到北京——北京还有个丁三儿等着他呢！

想到丁曼菱，他不敢再想了，他怕自己想得太多，会舍不得死。

回到客房，他打开小皮箱，取出了那把手枪。打开保险子弹上膛，他将手枪掖进了腰间皮带里，随即站起身系好了西装纽扣。

如今他瘦得很，腰成了细细的一捻，藏了手枪也显不出，单看腰身线条，还是那么的服帖。

然后打电话到汽车行叫了一辆汽车，他下楼上车，往沈公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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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发的时候，也没想过沈明石此刻在不在家。等在沈公馆门口下了汽车了，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扑个空。

他立刻沮丧起来，就觉得自己一步一个坎坷，无论怎么走，都是一路的艰难险阻，连杀个人都是这样的麻烦。他越想越是痛苦，恨不得当场自杀，可偏在这时，一辆汽车飞驰而来，急刹在了沈公馆门前。

汽车窗帘低垂，车门踏板上站着全副武装的卫兵，车刚停稳，卫兵便跳下来打开了后排车门，里面先钻出了一位脂粉香浓的半醉女郎，那女郎嘻嘻哈哈的伸手进车，从里面又拽出了同样半醉的沈明石。二人站稳之后，沈明石搂着女郎直起身，忽然就见街道对面站着个人，仔细再一看，他大吃一惊，当即抬手一指：“哎？你——”

叶永嘉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撩西装拔出手枪，他对着沈明石就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沈明石凭着知觉弯腰一躲，子弹擦着女郎的卷发直飞了过去。叶永嘉对着车窗又连开了三枪，见那汽车装备了防弹玻璃，他便横穿街道冲了过去，要绕到汽车后头去杀沈明石。可是他刚跑到了街道中央，沈家的卫兵早呐喊一声冲锋上去，为首的士兵看他不像一般刺客，便没有贸然开枪，而是一枪管子抽上了他的右手，要给师长留个活口。

叶永嘉惨叫一声，手枪立时脱手落地。下意识的用左手捂了右手，他疼得弯了腰，而沈明石这时直起身向他一指，口中吼道：“逮住他！”

卫兵一拥而上，将他反剪双臂押了过来。沈明石抬手先摸自己的头脸身体，在确定了自己安然无恙之后，他走到叶永嘉跟前：“杀我？”

叶永嘉不想哭，也不害怕，可右手实在是太疼了，仿佛手骨已被枪管抽碎，疼得他那眼泪自动的涌了上来。气喘吁吁的瞪着沈明石，他答道：“对，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就是来杀你的！”

沈明石一脚踹上了他的肚子：“我操你妈的！”

要是没有身后的卫兵押着他，沈明石这一脚就能把他踹飞了，一脚过后，沈明石不解恨，又给了他一脚：“个×养的小王八蛋，我他妈的——”

他抬手摸上了腰间的手枪皮套，立刻就想一枪崩了这个叶家的崽子——正恨他老子没恨够呢，没想到这小崽子不知死活，居然还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不把这小崽子活扒了皮，都对不起叶家这给脸不要脸的满门贱劲儿！

但是扒皮也没有当街扒的，他咬了咬牙，向着公馆大门一挥手：“先押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