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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龙骧真英雄 征虏泪满襟(九)(2 / 5)

作品:《即鹿

薛白是姚部的参军,王成是姚部的长史,他两个俱祖籍太原,是寓居於江左的,最初投靠姚桃的父兄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品等不高,没法在江左出人头地,故乃做了姚氏的谋佐,而今眼看姚氏败於蒲秦,成了秦臣,此前他们和姚国、竺法通等所筹划之“攻占关中,图取河北”的谋划尽已付之流水,大约是不能再得以实现了,那么他们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底下里,与同为唐人,且在蒲秦掌权,深得蒲茂信赖的孟朗有些来往,实是不足为奇。

唯那“金刀计背后会否有他们几人的参与”,此实是姚桃冤枉了薛白、王成等。

那个时候,他们与孟朗还不熟悉,哪里会参与此谋中去!事实上,也正是因了金刀计,让他们见识到了孟朗的谋略、能力,之后,他们才开始与孟朗搭上线的。

薛白哪里知道,他的一句建议,得来了姚桃对他越发加深的猜忌?

听姚桃回答他说道:“若是吕将军的军令尚未下达,我自可将此策禀与,请他虑之;然吕将军的军令现在已经传遍三军,我军的将士无不知晓,已着手备战了,朝令夕改,已是军中大忌,况乎前刻之令,后刻即变?且现又正值敌我接战之际,如果这么做的话,全军将士势必六神无主,我军将不战而败矣。我的此一陋见,却是不好於此时,上报给吕将军了。”

姚桃这话说得非常在理,薛白想了一想,只能罢了。

尽管对吕明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姚桃深怀不满,但对其之军令,正如他的窃思,却“委曲求全”,还是不得不从之的,与竺法通、薛白等议论、交谈稍顷后,姚桃就把吕明的军令改成自己的话,下达给了本部的将士。

约过了两刻钟,听到吕阵中战鼓响起。

姚桃登上阵中的望楼,左顾吕阵。

一支由三百甲士、百十骑兵组成的突击部队,从吕阵驰出,杀向了南边的莘阵。遥见此支部队打的将旗,其带队之将,分是两人,步卒的将领是吕明帐下的勇将,现任千人督校尉的齐禾;骑兵的将领是此前元光投秦那夜,值守吕明辕门的牙门将苟单。苟单与他的从兄苟雄,不管是性格的暴躁也好,个人的勇武也好,都很相像,亦是秦军中小有名气的一员悍将。

便如莘迩攻秦阵,须得先动其阵脚相同,吕明现攻陇阵,也不是说一下就把全军压上的,亦得先遣勇士,冲一下陇阵的阵脚,然后才好全军进攻的。

虽然身为降将,对蒲秦没甚感情,但毕竟现下身为秦将,处於秦军这一方,秦军的胜负对自身还是颇有关系的,故是姚桃摒除杂念,目不转睛地盯着齐禾、苟单部,看他们的进战成果。

……

苟单身披重甲,引骑於前,冒着箭雨,驰近陇阵,将要接触的时候,在他的带领下,此百十骑兵忽然左转,从陇阵的前方擦掠而过,旋即回向北行,行不多远,兜头折返,再一次冲向陇阵,又在接近之时,再次转走。如此三番。每次前冲时,陇兵射箭,他们也引弓回射。

因为陇阵的前排也是盾牌手组成的盾墙,因而苟单部骑兵的引射,不是平射,皆为向上射,箭矢经过一个抛物线,越过前排,射入后头,三次的前冲,给当面之陇兵造成了三二十的伤亡。不过,苟单部的骑兵,也在陇兵的硬弓、强弩下,出现了少数的折损。

此三冲,既是为扰乱陇阵,也是为掩护齐禾部的甲士。

齐禾带部杀到,苟单引骑退到陇阵北的百余步外,出於保存马力的目的,疾驰改为了缓行,接着往陇阵射箭之同时,担负起了为齐禾部压阵、支援的作战任务,把战场交给了齐禾。

齐禾身高体壮,穿了两层厚甲,他与他所率的秦兵甲士都没有拿长兵刃,尽持短刃。

有持铁槌的,有持短斧的,还有拿铁连枷的。

在精甲的保护下,此三百战士一往无前地冲向了陇阵的盾墙、槊林。

铁槌、短斧、铁连枷,都是克制盾牌的武器。尤其铁槌、铁连枷这两种纯粹的钝器,打在盾牌上,使用者若是力气大的,没几下就能把支撑盾牌的盾牌手打得手臂酸麻,甚至盾牌碎裂。

齐禾便是力大之人,他冲锋在甲士们的最前,一手抓住邻近的槊锋,将之制住,一手挥动十来斤重的铁槌,逼到盾前,劈头盖脸地朝下猛砸。

盾阵后其它的槊手,把长槊从盾牌间的缝隙中刺出,却不能刺穿他的两层铠甲。

战场之上,兵法云之:“立尸之地”。此时此刻,非生即死,攻破了陇阵的盾墙,就有可能生,攻不破,或被陇兵杀掉,或撤回去后,被吕明事先已经说清的“退则斩”而杀,便只有死,齐禾热血冲头,这个时候,不喊叫两声,无法宣泄他兴奋、紧张的混合情绪,奈何他少读书,没甚慷慨激昂的壮烈之词可说,就每砸一下,呼喝大喊一声:“我去你娘的!”

那三百甲士的情绪与齐禾相近,在他的带动下,不约而同,也是纷纷地边战,边喝叫大骂。

齐禾等与陇兵的距离如此之近,他们尽管带着兜鍪,看不到他们的口鼻,然通过他们的叫骂,也可想象到他们现下狰狞的面容。这些秦军的甲士多为氐人、羌人,叫骂声中,倒是以戎语为主。然那守阵的陇兵,不少是来自陇州东南八郡的,东南八郡之地,是陇州境内戎人最多的地方,唐、戎杂居,他们都能听得懂戎语,——乃至陇兵之中,有的根本就是东南八郡的戎人。听到齐禾等秦兵的叫骂声后,陇兵不甘示弱,便给以还击,不知是谁率先喊起,余下的随之呼应。

一时间,对面一句“去你娘的”,这边一句“入你娘的”。

骂声与斗声交杂,铁槌、短斧、铁连枷与盾牌、步槊等混战。

时有陇盾被破,后头的陇兵顶上;或有秦兵倒地,而其他的死战不退。

战有多时,经部将提醒,注意到陇阵东翼的骑兵部队处,起了尘土,像是陇骑要来参战,一旦被陇骑缠住,齐禾部就将陷入后无接应之境,苟单当机立断,不再等他们攻入陇阵,便就下令,率那骑兵百余,先是慢行,继而加速,最后冲锋,加入到了攻打陇阵的行列中。

苟单部的骑兵一加入战局,当面陇兵受到的压力立刻增强。

……

莘阵中军。

便在那交战方位的左近别阵中,有个姓陈的将校沉不住气,就派军吏赶去中军,请求莘迩,允许其阵分兵,援助交战的阵列。

听到了这样的请求,向来城府深沉,几乎从不动怒的莘迩,勃然发作,怒道:“陈校尉亦宿将也,焉不知该何以战?欲自乱我阵么?告诉他,如敢擅动,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