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羿摸了电门一样，“腾”地坐起来。

一瓶冰镇芬达沿着他大腿，骨碌到草地上。他摸着受了刺激冰冰凉的肚子，以图给肚肚点儿安慰。

李羿单手拉开拉环，另一只手撑在草坪上，肚肚还没从刚才的冰镇刺激中完全缓过来：“你干嘛啊？”

“你要的芬达。”季谌冷脸看着他。

“你就不能用个正常点儿的方式给我？”

季谌一嗤：“不能。”

秋日的阳光已经不复盛夏的猖狂，暖黄色的柔光均匀洒向大地。季谌紧了紧外套的衣襟，抱臂坐在李羿身旁。清瘦的关节，手，脸和内搭下隐隐约约露出的凸起的锁骨，无不将他衬得更加清冷。

李羿戳开某软件页面，扔给季谌。

“你帮我看看，这几个买哪个。”页面上，曾经几个爆款的球鞋，已然变成了过气款。销量也不复当年的辉煌。

季谌接过手机，无声翻看了起来。

“你啊，有过什么心结么？”李羿痴望着湛蓝的云天，没头没脑的开口。

“心结？”季谌一顿：“没有。”

两人对视片刻，李羿抬高下巴，上身后仰，接着道：“不可能。人活着肯定就有心结。更何况……”

更何况你父母在墓地长眠，自己是被收养的。

都说年纪轻轻的，眼睛会闪着光。随着阅历的增多，眼神越磨越黯淡，就像人生一样。

可季谌在这个年龄眼睛就已经没有了光。他的眼睛很漂亮，玻璃珠一样，却淡漠了玻璃珠的光芒。

他似乎是对所有人芥蒂都很大。

李羿和他同桌的时日已足够变换季节，班上的人也都渐渐熟络了起来。但季谌从来，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任何事。一般年轻人都会想找人倾诉，他则是完全闷在心里自己消化。以至于他现在虽然没有那么不合群，但也没有多合群，跟谁都是点到为止，客情罢了。

甚至说，他像是给自己织了一层保护网，如作茧自缚的幼蚕，将自己紧紧缚于其中。没有人可以窥探其中间样貌，他也没打算将自己释放出来。

李羿没继续说下去，他也不想自讨没趣，没头没脑的开始打探别人的生活，季谌似乎也不是个理想的倾诉对象。

他想结束这对话，季谌却自己开口了。

“我觉得有些事情，今天我可能很在乎，明天也可能很在乎，后天还可能很在乎。但过了几年，就不那么在乎了。既然总有一天会不在乎，现在也就没有必要纠结，自然就谈不上有什么心结。”

心越磨越硬，也就愈发坚不可摧。

李羿喃喃自语：“可如果，过几年还是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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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北城往事人挤人，要不是季谌是关系户，他们现在只能绝望的转头去随便找个店胡乱扒拉几口。

盛樊宇还有别的公司，据季谌说是设计公司，平时忙的到处出差，店就交给朱元璋和麒麟哥他们。程北在校医院闲的要命，偶尔就摸鱼来这边看店。

毛小骏翻看着菜单：“这是什么，来个奶黄包变猪？”

“别点那个！”|“不要！”李羿和季谌异口同声。

毛小骏一脸懵逼的合上菜单：“……这个菜怎么得罪你们了。”

一波下来，光盘计划了。店里人太多，喊了两遍都没来，李羿就被打发出来加菜。

拐角尽头的房间，“轰隆”一声，吸引了李羿的注意。

他第一反应是冲进去，问一句“怎么了”。

可是看见里面趴在地上捡东西的人之后，他又觉得不怎么了。

那是他第一次来北城往事的时候待过的房间。程北正伏在地上，胡乱拾起散落一地的相片。

“朱哥，过来帮我一下……你不是朱哥。”

我是你二哥。这人真是……记性不好，忘性倒是不错。

李羿俯下身子，帮程北一起捡相片。却在对方回过头的一瞬间，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程北的脸近在咫尺，英挺的鼻梁衬托的整张脸更加立体。他虽然季谌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个人眉宇间的脉络仍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程北的眼神更为犀利，季谌的更加冷淡。

他望着李羿，向前凑近，手伸过来，几欲碰到李羿的脸。

李羿吓得当场表演战术后仰。“你干嘛……”

程北的眼睛下意识眯成一条缝，几秒钟之后，他缓缓开口：“是你啊。”

程北指指地上：“帮我找一下眼镜。”

原来他妈的是近视眼没戴眼镜啊！！！！！！

眼镜，其实就老老实实躺在门边，一动不动，奈何程北太瞎，摸索了半天，没摸到。

“忘带隐形眼镜了，这眼镜还是我大学时候的，度数早就不行了。”

李羿：“……”

程北嘴角含着笑意，把手里的照片塞进了相簿。又继续拾起地上的一片狼藉。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程北方才发现还杵着没走的李羿，嘴角降了下来。

“他们要加菜。”李羿说。

“找你元璋叔，你看我像菜么？”

“你们也叫他朱元璋？”

“谁看了不觉得像呢？”

李羿和程北一起笑出声。

还没等李羿耐不住性子开口，程北已经看出了他想说的话，推了推眼镜，把相簿递了过来。

“你赖着不走，是想看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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