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这有长久生命的艺术品比起来,人类的生命,只是昙花一现的闪亮罢了,只有将生命用在创造出拥有永恒生命的事物上,人的生命才能够得以延续。

顾禾不由想,当初是哪一位工匠,用怎么样的心情将它创造,让他由瓷土经由水的调和,然后经过火的炼狱,再经历了千百年,才让它有了今日的风华。

“那烧制这只罐子的人,一定是满怀着爱意地在做这件事,这只白瓷罐才能够展现出这样的沉静而宁和的美,即使经历了上千年的世间颠沛流离,它也没有舍得破了,依然要保持它的完美,让后面的人都来看看,当年,那位创造了它的人,是用了多少爱意在制作它,它经历了怎么样的火的烧制,才形成了这样完美的一只罐子。”

顾禾听到身后人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看他,肖策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道,“这是一只唐朝的邢窑白瓷罐,还是宫廷御用。”

顾禾静静地看着他,眸光清澈,整个人虽然一身黑,还戴着帽子,但是,在肖策的眼里,他就像这只白瓷罐一样,即使在最角落里,依然是他心里最耀眼的那一只,沉静而宁和,但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一种只有明白他理解他的人才能懂得而且为之迷醉的美的光彩。

顾禾也笑了,柔柔的笑意,却是从灵魂深处而来,慢慢显现在眼里,轻声道,“你刚才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和我说那样的话。”

肖策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比刚才顾禾凝视白瓷罐的目光更加专注而柔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想,那该是每一个看到这只白瓷罐都该产生的感情。只有爱才能够创造出真正的艺术,你看这只罐子,它如此自信而端庄地静静待在这个角落,上面的光芒,都是因爱而起的。”

顾禾低低地笑了,看了肖策一眼,又去看那只罐子,静静地凝视着,甚至伸出手抚摸隔离玻璃,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诉说道,“是啊,它这样沉静地待在这里,不争夺任何别人的目光和爱意,也许是因为它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爱它,因为曾经有人对它投入了全部的爱,这对它就足够了,足够支撑它之后的一切辗转和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