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燧对着高台上狼狈的神祇深深叩拜,可谓虔诚万分。左右男女祭司却不跪拜,手拿柴薪,向铜鼎取火。

司烜高坐在水晶高台,合起双眼,做自在坐之姿,渐如老僧入定。他任凭薄冰在周身凝结,转瞬之间,霜雪已爬上面庞。

巫遂等人却似习以为常,全无惊骇讶异,取火以后,一同面朝水晶高台,向即将再次陷入长眠的神躬身行礼,继而退去。

石门再度轰然紧闭,陈川躲在暗处,目睹一切变故,恍如置身云雾中,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变故再度来袭,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因果缘由——胸腔里头骤然发冷,连血液都似乎在慢慢凝结成冰,心脏跳动愈发艰难。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恍如一不小心跃上岸的鱼,渐渐窒息。

如果不唤醒司烜,他也不会有好下场。陈川终归明刚才的话,趔趄着走向高台,手脚并用地爬上层层台梯。

司烜周身已被冰雪包裹,似莹白雪雕,渐趋化作一尊诡秘神像。薄薄冰层下,含着火焰纹路的眼睛微眨,正无声地望向他。

一定是契约的原因,司烜为冰雪所封存,他也会因为严寒而死。陈川终于认识到,何为“地狱级”难度。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绑定,除了唤醒司烜,再没有任何出路。

“必须让你醒过来……”

什么东西可以取暖?陈川强行稳住心性后,发觉太多的变故让他无法理性思考,连近在咫尺的火种都视而不见。

高台离青铜鼎太远,沾染不到一丝半点热气。他只有脱去身上那件破烂羊皮袄,脱下双脚破皮靴,粗略拧成长条,往青铜鼎内取火。

陈川将火把送上高台,却发觉不过是杯水车薪,冰雪虽有融化迹象,可实在太过缓慢。而陈川的身体也濒临极限,心脏一阵一阵紧缩、发滞,怕是等不到司烜身上褪去冰雪,就得一命呜呼。

“无用。”司烜的声音自薄冰之后传来,闷而缥缈,显而易见地虚弱起来,连嘲笑之言都似虚张声势。

陈川也不管遭人挖苦,一咬牙,一狠心,展开双臂拥住那尊雪雕:“你别睡,我跟你聊聊天。”

司烜惊愕地发觉,纵使已经瑟瑟发抖,陈川也不曾松开手臂:“喂,你不要命了?”

陈川将下颔抵在为薄冰所覆盖的肩头,勉强发出一声轻笑:“不救你会死,救你有可能会死,十死无生与九死一生之间,自然得选后者。”

如果司烜在冰雪中长眠,他也将一命呜呼;如果司烜苏醒,他自然也会安然无恙。危急关头,陈川只能这样自我安慰,既已无路可退,唯有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