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收到苏涉的礼物，基于礼貌也还是给苏涉写了一封回谢的信。他将围巾搁在枕头边，才去桌案上展开信纸。

他有很多的话想说。

想问一问他最近在做什么，想知道他一日三餐吃得是什么，吃得好不好。想知道骷髅寨冷不冷，习惯照顾别人的人，他自己又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想问问他还有没有想他。想劝他不要想着自己，但是又想他……想着自己。前者让他有难以割舍的感觉，后者有让他有艰难的感觉。

但是，他什么都没写。没有只言片语关乎到苏涉的生活。

便是普通的朋友，展信的时候里面总有些琐碎事情说的。不问对方，也会说一说自己的近况。

但是蓝湛提笔、捏紧。

然后落笔——

展信安，织物御寒，多谢。

祝新年平安、喜乐。

蓝湛。

叠千纸鹤的时候，就叠得很仔细了。仿佛那样就能让苏涉感觉到他那隐晦的心思一样。然而，这样的心思之下，又是煎熬。

他从来都是三千家规下长成的典范，苏涉是个魔修，和他交好，就已经很离经叛道了。纵然现在家里的人对苏涉不再追究，但是始终对他这个人还是讳莫如深。

更何况要跟一个魔修……有了感情上的事情……还是一个男子。家里的人绝对不会同意！

蓝湛从心里的苦涩泛滥在唇舌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懦夫。

蓝湛手中有金色的流光环绕在千纸鹤上，千纸鹤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然后化作一尾彗尾飞出窗户。

蓝湛望去、却只能望到苍茫的大雪。

薛洋看到苏涉倚靠在窗边，从衣柜里取了一件外袍披在他肩头上。对苏涉道：“风大寒凉，哥哥你在窗户口待着干什么？”

苏涉温和的看着薛洋，说道：“没什么，看看雪景罢了。今年的雪比往年的雪都大。”

外面的雪花像鹅毛一样的吹落着，满地的洁白。

薛洋觉得苏涉没有说实话。但是他只是撇了撇嘴角。心里对蓝家的某个人更加的讨厌。苏涉绝对不是在看什么雪，白茫茫一片的有什么好看的。他在等信！他敢肯定。

薛洋伸手就去关窗，“哥哥，我冷了！还是关了吧，雪花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看雪，我就施了法术，让它在屋子里下。”

苏涉：“……”

薛洋都说冷了，他也没阻止了。眼睛还巴巴的望着。

苏涉道：“你冷可以回自己房间去啊。”

薛洋委屈看他：“不要嘛，一个人好无聊的，哥哥不愿意陪我吗？”

苏涉便无奈了，只能伸手摸摸他的鬓角，“没有不愿意。就是跟我处一块儿应该也挺无聊的……”声音微微有些低……可能不仅无聊，还特别的烦吧。

薛洋像是雷达一样瞬时间感知到了苏涉那微妙的情绪，连忙拽他的手：“哥哥，烤板栗啊！烤榛子啊！”

苏涉：“这东西吃多了胀气的。”

薛洋：“我不多吃。哥哥再给我烤一把，我烤不好。总是烤糊了！”该死的那蓝家的，快从我哥哥的脑子里滚出去。

“烤完板栗我们去宋姐家看……”

哒哒

哒哒

……

薛洋的话没能说完。

苏涉已经甩脱他的手飞快的打开窗户，一只千纸鹤扑棱着落在他的掌心。

薛洋眼眸一冷。

他看到苏涉近乎虔诚的双手捧着那千纸鹤，然后嘴角洋溢着不能抑制的欣喜，他就那样欢喜。为了那个**的人——在窗户边站了三日等了三日。

信纸展开。

只不过三两句话。

薛洋看到了名字。

蓝湛。

蓝忘机。

世家公子榜上第二，皎若明珠的蓝二。

薛洋腰上的降灾发出一声不可察的嗡鸣。

就在他暗生不爽的时候，他看到苏涉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像是一片繁花被大雪覆盖，没了踪迹。

薛洋很不开心。

问苏涉：“哥哥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

苏涉将信纸折叠好，勉强的笑一笑，“没事儿，没有不开心。”他一向寡言少语的。能回信给你就应该很高兴了。

他对薛洋笑着道：“烤板栗吧。”

反手关上窗户。

苏涉隐藏情绪隐藏得很好。给薛洋烤了一把板栗，然后打开柜门，里面露出一流水的布料子，颜色多是青色，但是也有几匹不一样的颜色。

“过年穿喜庆一点，你喜欢这个颜色吗？”苏涉拿着一匹橙黄色的布料问他。

薛洋又高兴起来，他瞳仁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有了星光。“哥哥要给我做衣服吗？”

苏涉笑着道：“冬日里没有事情做，闲着无聊也是无聊。快过来挑一挑吧。”

薛洋道：“哥哥做的，什么颜色我都喜欢的。哥哥也做吗？”

苏涉却是摇摇头，“我就不做了。今年做了好几身新衣服了。”

薛洋不乐意，站在苏涉旁边撒娇：“我想和哥哥穿一样的颜色过年嘛，好不好？”

苏涉捏一把他的脸蛋，近来很是养了几斤肉在他身上，脸蛋都有点肥了。“你呀！我真是拗不过你。好吧。那就只能是这一匹橙红色的？喜庆。本来是打算给新出的崽子们做的。但是其他的布料不怎么够我们两个做一身。”

薛洋对苏涉道：“其实哥哥皮肤白，穿大红也穿得出来的。”

“明年我们穿大红的。更喜庆。”

苏涉哟了一声，说道：“那颜色太正了，寻日里穿太惹眼。”

薛洋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哥哥长得这样好看，就算不穿那样的颜色也好惹眼的。”

苏涉笑着横他一眼，“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很不必这样违了良心来夸我。”

薛洋：“没有！才没有！哥哥就是长得很好看。在我心里，哥哥最好看。”

苏涉看他的眼神特别的宠溺，像看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他抱了布匹出来，薛洋帮着关了柜门。

苏涉道：“你帮我拿了针线那些东西过来。”

“哎！好的。”

薛洋看苏涉抱着布匹在门口等他的温和模样，外面的风雪再大、再怎样的寒冷，心里也是暖的。

他漂泊那么久。

他在泥里打滚那么久。

别人看他像是一坨翔一样，绕路而走。而他却因为别人绕着他走，而自鸣得意。然则，他知道自己只不过垃圾……

这样的煎熬、矛盾，全然在这样的风雪里也被温暖消融了去。

他高高兴兴的跟着苏涉到了宋姐家里。

帮着裁布。

苏涉笑着道：“回头我们去开个裁缝铺，洋洋你就给我打下手。”

薛洋笑：“哥哥不嫌弃我笨手笨脚就好。”

苏涉在衣料上绣着一簇茉莉花，对他道：“就是看你很有老师傅的架势，才这么说的。怎么会嫌弃你了。”

不过苏涉又道：“不过开铺子也不见得会有很多生意，成衣穿起来并不舒服，还是量体裁衣得好。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实际上我嫌麻烦得很。平日里要添衣服的时候，还多亏宋姐帮我做。”

宋姐在做手袖。

闻言，笑得直歪，“你到底是个男子，就是手巧，也不带像个女子一样成日里在针线堆里打转的。”

薛洋说道：“哥哥这样的贤惠，要是是个女子，还不知道多少人喜欢他了。”

说起喜欢，宋姐问他，“那前段时间在我们骷髅寨养伤的小公子如何了？今年彪哥弄了好些干货了，要不要给人家送些过去？圈得那批鹿掉了好些鹿茸。”

苏涉闻言，浅浅的笑了笑，“回头挑些鹿茸就好。他们那边不怎么吃肉的。”

宋姐诶哟一声，“肉都不吃的啊？”

薛洋搭话说道：“这不是自诩仙人不染凡尘嘛！”

宋姐觉得很是夸张。

苏涉白他一眼，对宋姐解释道：“那位是仙门蓝家的公子，祖上是德高望重的圣师救世还俗，故而很少食用荤腥之物。”

宋姐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