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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元节(1 / 2)

作品:《十指神针漫游记

中元节玉兔捣药时,地穴之门尽量敞开,阴气最盛。

这天金乌始坠,孤魂野鬼便都钻出,抢在天黑前尽可能吸入一点阳气,来滋养自己。

鬼们本能还想作恶,如引君入瓮、引狼入室、含沙射影、为虎作伥等,来嫁祸霉运。可得小心,神荼、郁垒大棒绳索伺候着!

神荼、郁垒背后铁笼里饿虎成阵,饿虎皆头大如箕,牙森列如刀山,目炯晃如火海,磨牙之声神人共惧。凡作恶之鬼,恶小捆绑,恶大直接丢去喂虎。

侥幸脱逃者,非脱逃也,时候未到也,屁股上都打着黑丝缠绕之结,此噩运结将尾随多生累世,比饿虎吃了还坏。

这晚,野地正奏着虎唇吸鬼血、虎牙啮鬼骨和鬼的惨叫声之交响曲,忽诸声俱寂,与惊诧同一时间,神荼、郁垒顿感掏空了五脏六腑般的失落与空虚。

铁笼罕见在虎的觳觫和哀鸣声中剧烈抖动着,却是吼奔了过来,后面跟着雨工、火光兽。三小兽东张西望,对二神视而不见,更别说虎笼。其过去许久,虎们还呆若木鸡,恐今夜再难奏响恐怖的交响曲。

上游正放河灯。三小兽蹲下盯着河边的冷骏,冷骏却正向封四妹跑去。

在县中念初中的冷骏,昨天画了张画,画上有月亮、河灯和两个拉着手的孩子。画完他转头去还蜡笔,桌上的画就没了,只见一只奇怪的鸟儿,黑羽,长着对小红耳朵,正从教室内飞了出去。

“四妹!”他笑着向四妹跑去,拉着她,“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一个十四,一个十二,已不算小,都想不起上次拉手是什么时候。四妹像触了电,本来触电就让手抖吧,让全身抖吧,四妹抖得再剧烈也不会把手缩回的——

“哼!”四妹手一摔,“不是你叫我来的?”

四妹回家,见灶台上摆张画。再一看,窗外一只有耳朵的鸟儿,耳如人耳而红,在枝头梳理它乌黑的翅膀,“噗”一声飞不见了。

“怪,我叫你来的!”

四妹抢白:“你说我真的那样笨?连你画的月亮、河灯都看不懂?”

上游里许的码头搭着台,在诵经和放焰口,超度地狱的饿鬼。

台上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牌位,罗列着鬼王面燃大士等一些鬼神的纸俑,无数招魂幡在台四周呼啦啦飘。

末了台上这一切都将在诵经声中化为火焰,这便意味着整场功德圆满收场。

台前并堆着家家户户送来的糕点果品,末了会撒向四方的饿鬼。这时,娃儿们便都蜂拥而上,去争抢落在岸上的,也不怕这是向饿鬼牙缝中抢食!

浪漫、美丽的放河灯是放焰口的尾声。之前是激情燃烧的剧,现在是抒情的诗。油纸做的船形、莲花形和鱼形的河灯,随水流去,载着恶鬼。

人们都会久久凝睇属于自己的那盏河灯,不遑他瞬,这难道是在凝睇恶鬼么?哪里,是凝睇的坏运去好运来!

中元节前夕,留仙镇袍哥龙头大爷孙裕国等与外来的两个赌客在留仙茶馆打牌,孙裕国输脱三十多万元,后来只好拿地契作抵押。

外来二人中一个大鼻子,一个右颊有颗长毛的痣。毛痣道:“小弟有个主意,说错了孙大爷莫怪。”

“说嘛!”

“孙大爷若肯割爱,就把这个端茶递水的丫头,抵这张地契如何?”

丫头叫六妹,六妹咬牙切齿“呸”一声,“割你妈的爱!”端茶泼去,毛痣从脸到胸膛都是茶叶茶水。

大鼻子一边帮毛痣收拾,一边自顾地打哈哈:“如此烈女,更要逗人爱了!”

孙裕国心腹钱凯识得二人千术,却无法破解。这时便道:“二位,我帮孙大爷做主张了,要得!”

六妹像猫一样扑过去抓他,前脚跑后脚跟着追。六妹的哭骂声拐几道弯传回这边来,还如碎玉鸣鸾般的清脆,叫人听了心碎又心醉。

过一个时辰,六妹被打扮了,千种伤心,万般不愿,送进两个房间,并一壶酒,几碟菜。

六妹斟酒还在落泪,将酒杯溅起涟漪。

大鼻子、毛痣本有几分戒意,见杯面泛着六妹泪花,争着去饮,令六妹破涕为笑。

这下不得了,那个抢着了泪花,这个便硬要饮点唾液,尚未云雨就乐翻了天。

半夜里,堂口几个老幺便将毒翻后的二人捆上石头丢进河中。天亮再去察看,发现其中一人竟逃了性命。

孙裕国经打听,知二人乃木洞青天堂舵爷刘培龙至交,顿溜之乎也。

这里七哥赵洪奎与闲位大哥季仙及钱凯商量,即刻派探子去木洞和县城刺探,七月十五晚上放焰口照常进行。

十六日上午,堂口三哥钱礼学、五哥赵正、六哥李文武及季仙早早来到留仙茶馆。

派往县城的老幺回来,打听得青天堂在城里接枪。此消息令大家有些发毛。赵洪奎说莫慌,等木洞的回来了,看又是如何。

镇公所钱典来了,赵洪奎便请坐,从柜台后面捧出个罐子,说是路过的养蜂人所送的新鲜槐花蜂蜜。伙计舀出一瓢,兑了凉井水,请钱主任和大家吃。

厨下传来鸭子“呱呱呱”的叫声,赵洪奎走去看了,回来说这才刚打完谷子,鸭棚子就来了,逮了几只鸭子来。

大家后面坐下。钱典先说起小学公孙校长缺钱的事,因高小扩建教室及聘请音乐教师和买风琴,申请两千块,县上只拨了八百,至少差一千块钱。县上督学不日要来督查。

问赵洪奎:“你手上还有多少公土?”

赵洪奎道:“公土,咋动得?”

钱典道:“办学,咋动不得?这几年修堤、安路灯,都在认捐,总不能又叫认捐吧!”

赵洪奎道:“那也要先问了孙大爷——”便将孙裕国外出避风头的事对钱典说了。

钱礼学道:“钱主任既提到烟土,不妨本乡的烟馆,每家预支100块钱的捐税——或说借,下月起从烟税中扣。如何?”

赵洪奎想了想道:“如此说,钱主任,你就叫公孙校长从钱凯的烟馆开始去借。”

赵正、李文武都问:“那烟税又拿啥子来补?”无人接腔。

钱典要走。赵洪奎道:“不忙,等木洞探子回来——中午吃鸭子,吃了走!”

钱典不想听他们说别的,就坐到一边去摸个竹挖耳出来掏耳朵。

很快派往木洞码头的老幺亦回,神色紧张:“二十支德国步枪,他们刚接的货,要来*洗!”

堂口的枪在孙裕国、钱凯那里,赵洪奎忙派人去烟馆叫钱凯。

季仙顿显得兴奋,说道:“二十杆枪,够什么?留仙镇虽无关隘,有东渺河,这条河就可以抵挡他一个排,当得二三十条枪!另外万天宫和八角井四周二三层房屋的窗口,都可以当枪眼。他没有百十条枪,休想来犯!”

堂口几个主事也都有胆魄,季仙这一说,大家神色活跃。

惟坐在远处的钱典脸色铁青:“季仙,你想打仗,各人出去打!”

季仙兴致被一盆水浇灭,换个人即使孙裕国他定要顶回去,钱典面前只好不做声。

钱典又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此事与镇上什么相干?”

钱典所言虽有理,但作用不大。不奇怪,因对袍哥堂口来说,面子比什么都要紧。

李文武瞟着季仙,尊重钱典起见把声音压低:“枪眼有了,就看枪。”季仙便又侃侃而言:“防御的角度,枪不在多,只在于布置得当,可以以一挡十!”

钱凯来才知堂口根本没有枪。原来孙裕国手上的枪,都是保烟帮在使用,专为到种烟区购办烟土的帮伙保镖,安全通过关卡,到达目的地后,收取百分之二三十的保镖费。眼下枪都由孙裕国派往云南、湖北帮伙保镖去了。

钱典显然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过来敲着桌子问钱凯:“现在你说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