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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功勋的勋(1 / 2)

作品:《臣服热恋

一会儿菜便端上来。

第一道红烧鲢鱼。这家店粤菜享誉四方,阮蓓在广东时就经常在报纸上看他们打广告。只见鱼鲜嫩肥厚,两面煎得金黄,淋上红油酱汁,翠绿葱段点缀着火红的尖辣椒,盛在葵口形的玉碧瓷盘里,还冒着热气儿。

碗盘都如此精致,这道菜七元。

阮蓓刚才从菜谱上瞄到过。

很快第二道又继续端上,上汤焗龙虾。这道更贵了,一盘十元9角,是广州菜系里的名菜,须用活蹦乱跳的大龙虾下锅烹制,漂亮瓷盘上还点缀着西蓝花胡萝卜等蔬菜。

阮蓓紧张地屏了屏呼吸。她在出租车上听到戴维耶的洋名,以为楚勋请她吃比较贵的西餐,待到广德酒楼才舒了口气。岂料楚勋给她递来菜单一看,这家粤菜比某些西餐厅贵得多。

她表现得泰然淡定,前面几页佯作随意翻过。好在后面有供一般食客点的菜谱。譬如卤水鹅肝一份五块6角,已经是她认为最贵的了,青菜和凉拌三丝都只要8角、一元。

随后楚勋拿过去划拉两道,点的都是前两页的名菜。

此时正是晚餐点,店里跑堂小厮穿梭来去,忙得不亦乐乎。他们这个座却显然比别的上菜要快,她睨了眼对面男人冷峻模样,或许大堂经理在后堂特地嘱咐过。

左铨钧只是市井出身,一顿十块尚能过去。倘若贵得太多,阮蓓自觉消受不安。

阮蓓祈祷第三道是自己点的卤水鹅肝,这样第四道应该就上青菜,凉拌三丝甚至可以不必了。

然而紧跟上来,竟是老火芡实乌鸡汤。两个人吃六道菜,她开始显出焦虑。

楚勋面无表情觑着,看她不自觉含起的红唇,心里好笑。

她脸上却是镇定的,坐姿亦窈窕,不自然散漫,也不像骄矜名媛,细微之处极致讲究,以至刻意。

她端着小腰肢儿,肩膀平柔,两侧有细耳钉,是洋商人卖的那种玻璃小珠子,能在灯光下折射光泽,现时很流行。

但被她的两根松花辫遮挡得时隐时现,格外璀璨。

他用烫茶水涮了下汤碗,示意旁边的小厮盛鸡汤。都知道楚二爷此人俊逸冷冽,甚有洁癖,哪怕给他把东西已弄得干净,他也须再涮一涮。小厮给楚二爷恭敬盛完,睨了眼对面朴素的美人儿,又如法炮制给阮蓓涮了碗盛上。

也不知道是否亲戚,还是走了天大幸运,被楚二爷瞧上了。啧,楚二爷是出名的笑面阎罗,俊美惑人的背后是把狠刀,姑娘可能架得住?

阮蓓道声“谢谢。”

“将柳荫当做芙蓉帐,明朝驸马看新娘,夜半挑灯有心作窥妆。

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饭店二楼的戏台子上,伶人正唱着粤曲《帝女花》。这家广德酒楼在外省的店,店店可听到醇正的粤腔,很是吸睛。

阮蓓不自觉抬头,看着上方,跟随凤冠霞帔的女旦翘了翘兰花指。

楚勋几分意外:“你会唱戏?”

南下的遗贵直至上一辈,都对戏痴之入骨,他自然也不陌生。

阮蓓敛回神,点头应道:“是。我姥爷从前就是戏班的,后来去了,班子就散了。我小时常被逼着学,学唱腔学舞步。但从没上过台,上中学后就生疏了。”

楚勋睨了眼她纤美柔荑般的小指,嗓音柔沉道:“我姥爷也痴戏。有机会能给我听听么?”

周围很吵闹,他这句却像穿破空间独说予她。念及姥爷时的辞调,莫名显得温和含蓄。

阮蓓听得心思悸动,忙谦虚道:“我只一个人在家唱的,要唱给外人该献丑了。”

楚勋也未强求。

但他想做的事,便没有办不成的,除非他已无趣。

看女人微抬手腕开始喝汤,杭月青旗袍,袖长到腕骨上方一点,露出瓷白的皮肤。

右边两枚细银镯,很久前的老款,细得分量轻薄。但做工精致,落在她手腕上,被她戴得银白发亮,使整只手看起来都矜贵。手面白得能窥见底下青色的血管了。

他鬼使神差地执起筷子,给她夹了龙虾过去。心里置喙,他可不经常和女人共进晚餐,甚至……破天荒夹菜。

却已经启口道:“是对菜品不满意?那就再换几道。”

故意的。

不不不,别了别了。

阮蓓连忙低下头咬一口,直白地说:“很好了,点上这么多有些意外。”

楚勋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的焦急,哂笑温和:“太瘦了,多吃点。”

阮蓓点头,味道是真的地道,她舀起一勺乌鸡汤。

“你是左铨钧的校友?他是不是已经毕业,听说蓝埔陆校一毕业就是少尉,每月可领30元津贴?”

楚勋回答后面一句:“不到三十。扣除伙食费四五块,服装费十几块,武器费四五块,第一个月到手只能约莫五块。当然,也并非谁毕业就一定能当上少尉。”

他说得很熟练,让阮蓓不疑有它。

她咬菜的动作蓦然一顿:“那这一顿,岂不是用掉他几个月的津贴?我和他还没熟到那个程度,破费了。”

楚勋莫须有的舒展,连他也不知道缘由。逮着契机:“那么到了何种程度?不是你男友?”

在广东小城里还是保守,不直言男女对象,而称“朋友”。

男人嗓音低沉,犀冷的凤眸深邃,说出来自然而然,阮蓓连尴尬的机会都无需。

她脸稍红,但也坦荡:“我和铨钧是一条街上的邻居,算好兄弟。上次我还在家,他给我来了信,说毕业前给我寄封信。我到申城给他回了新地址,大抵这时候他的信该到了。对了,信在哪呢?”

楚勋知道照片后面还有字,上书“待到报家国,亲手呈玫瑰,君可愿收否?”

外壳信封上的字迹潦草端正,照片上的笔画却显然内忍而谨慎。

他端茶抿了抿——照片取出,是没必要牵扯无干之人。

梁笙这狗东西竟有种在他头上动土,别的就不说,敢诬蔑奸细。楚勋今天来的目的,不过是亲手下套,把他妹妹弄进去,也让他尝尝滋味。

结果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起不知所云的事儿。

比如现在。

他的预设里可没请她用饭!

然而看着阮蓓吃得变小心,嘴上却杜撰起了借口:“倒也不必。朋友和他打牌输了不少钱,正好知道我要上申城,就让个人情,帮忙带封信,把输下的钱用来请你吃顿饭。输的钱可比这桌多。”

听得阮蓓顿松口气,抬起头笑道:“那就好,可以安心吃了。把信给我看看!”

楚勋掏出信递过去:“一个人在申城?没有兄嫂、亲戚什么的在,也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