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金（终）

“发布会？你要搞什么，托尼？”

波茨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有点诧异地看着坐在她身旁的托尼。她感觉到托尼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上来。

“照我说的做。”

托尼不想多做解释。

去往发布会大厅的路上，托尼都一直沉默着。

波茨甚至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她从刚才托尼走下飞机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经开始感觉到不适，这种不适，并非强烈而令人难以忍受，它是安静无息却又无法忽略的，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发布会大厅门口，俄巴迪亚早早地等在那。

他看着托尼走下车。

“哦，孩子，你能回来真是万幸！”俄巴迪亚走过去搂住托尼的肩膀，说道：“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回去休息，孩子——怎么突然要开新闻发布会？”

托尼不着痕迹地从俄巴迪亚胳膊下面走出来，淡淡地说道：“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说。”

发布厅内挤满了记者。

吵吵嚷嚷。

而托尼·斯塔克的出现让他们整体安静了一秒。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还在关心我是不是死了，我很感动。”托尼拍了拍心口。

“我的确没有死。”

“但是，我发现，我的死与不死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不是吗？”

“我看过一个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去调查了还是怎样——他们说平均每分钟就有十多个人死在斯塔克工业制造的武器之下。”

“你们可以算一算，如果这个报道是真的，这世界上因为我们公司的武器而死去的人有多少？”

“当然，我开这次发布会不是要找记者的麻烦，也不是抱怨你们……写得太夸张。”

“我只是突然发现——”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

“我在死之前父亲告诉我，他后悔了。”

“我那时候很年轻，我很不屑，我告诉他我不会轻易后悔，不会违背我自己。他只是笑笑而已，恐怕他在那时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

“今天……”

托尼摊了摊手。

“你们绝对不会猜到在我失踪的这一个月里经历了些什么。”

他静静地摇了摇头。

“失去太多了。”

“我看着，美国的年轻的士兵，死在我面前，死在斯塔克导弹之下——那一瞬间我开始质疑一点就是，我做这些东西出来，它们最终归宿都是这样的吗？”

“杀害我想要保护的，我爱的人？”

“我发现，我已经变成了这个体系的一部分，对零义务心安理得。”

“这个体系——用危机换取利益。”

“朋友们——我想你们都是跟着我采访好几年的老朋友了吧？那允许我说一句实话。”

“武器交易就是坨屎。”

全场寂静。

波茨抱着文件夹愣在原地。

“请问——”

“一坨屎，我还有交易它的必要吗？”

-

托尼·斯塔克取消武器部门的消息突然就炸翻了整个世界。

全世界都在激烈讨论着。

而托尼坐在实验室里，看着波茨颤抖着将手伸进他胸口，将导线扯了出来。他一声不吭，垂着眼睫，任然沉默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沉默中。

“天，下次不要叫我再做这些事。”波茨举着手后退两步，面色发白。

“放心，没有下次。”

斯塔克绝对不会再一次将自己置于没有任何余地挽回的绝境中。

托尼摸了摸胸前发光的反应器，在波茨变来变去的表情下穿上浴衣，转身朝操作台边走去。

“托尼……你该休息了。”

“……”

“不，还不能休息。”

托尼低头看着已经虚拟构建成型的红金色装甲，摇摇头。

波茨叹了口气。

托尼回来后，就始终带着令人恐惧的某种沉默。

波茨不知道在那个沙漠地狱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她知道，这不是那个曾经仿佛一无所有所以可以无所畏惧的天才托尼·斯塔克。

现在的托尼·斯塔克，更像是背上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他依旧一无所有，可是却再也不能无所畏惧。

某个能让托尼陷入沉默的东西，波茨至今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波茨敏锐地感觉到——

那可能是什么能够瞬息间杀死托尼的极端武器。

波茨不愿意这种恐怖的东西继续存在，可她也没办法帮助托尼摆脱它。

因为——

托尼完全是自愿的。

“波茨小姐，有你的电话。”

贾维斯在这时提醒道。

波茨用毛巾擦了擦手，回头欲言又止地看了托尼一眼。

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上楼去了。

“您好？”

她接起电话。

“哦，维吉尼亚小姐。”俄巴迪亚在电话那头呵呵笑着说道：“请问托尼什么时候能来公司一趟？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你也知道的，呃——最近公司真的不太平。”

波茨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先生，我会告诉斯塔克先生让他尽早过去一趟的。”

“哦，麻烦你了。”

“……”

挂掉电话，波茨站在客厅发了会呆。

又掉头往地下实验室走去。

“托尼！”

她站在楼梯上弯腰冲实验室内的托尼喊道：“你什么时候去一趟公司？”

托尼停下实验。

“去公司干嘛？砸场子吗？”

波茨叹了口气，走下来。

“你是不知道，你的那些举动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影响——我们的股票已经连续暴跌了，再这样下去只能召开股东大会讨伐你了。”

“那又怎样？”

托尼拿着把螺丝刀摊开手问：“他们难道不知道是谁给他们提供的这些财富？告诉他们——我的公司，我想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他们插手。”

“……”

波茨咬着下唇。她知道托尼说得对——武器部门作为斯塔克工业集团最赚钱的一个部门，每年盈利的上千个亿中，有百分之九十都是源自于托尼所设计制造的那些新型武器带来的。

同时作为公司最大股份持有者，托尼确实可以对他的公司随便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明天下午我要去一趟工业园。”

“去那儿做什么？”

“给我们的可怜公司找一点其他的财富来源。”

“……？”

波茨离开后，托尼在实验室一直工作到傍晚。

当他从一堆设计图纸和零件中抬起头时，恍若隔世般，他想起希德。

他的确是罪魁祸首。

看看公司每年在贩卖军火中赚了多少钱就能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有责任改变现状。

这种强烈责任感的来源非常复杂。

也许是因为希德，也许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意识到这是他必须做到的。

他有能力做到，那就一定去做到——为了更多人，为了自己，为了希德，做到。

他不会屈服。

他要直面人类这蓬勃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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